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这座掩埋了无数秘密的天清观依然如此静谧,如此柔和。
雨滴湿透落花,谢苏向前走去,忽然停住了步子。
如丝细雨之中,明无应站在廊下,衣衫微湿,似乎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
“还没交上手就觉得自己会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这样教过你。”
他平铺直叙地说道,声调里几乎不带什么感情。
谢苏习惯了明无应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冷不丁见到他这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意识到,方才他与贺兰月在房间里说的话,明无应大概是都听到了。
他衡量了一瞬,明无应是在向他要个解释,但他实在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并不畏惧阴长生,甚至也不畏惧元徵。
谢苏没觉得自己在万水之源刺出的那一剑就真的伤到了元徵,但他也是真的并不惧怕向他挥出第二剑、第三剑。
压在他心头的是另一件事。
在山河璧破碎的一瞬间,谢苏与他留在玉璧中的那一缕魂魄相融,看到了很多旧日的记忆,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向明无应全部坦白。
特别是关于他送给明无应的那把剑,牧神剑。
谢苏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从空明天来到这里是有理由的。
无关崇高或是正义,无关怜悯或是慈悲,只是一切的因缘,有起点,就一定会有终点。
他好像只是走上了一条必然会走的路。
而有些话不必说,有些问题的答案,不是只有握在手心里才能知道。
就好像天河之中,三千尘世如星辰一般散落,被无尽水浪吞没或是托起,推到眼前,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却不是因为有情或是无情。
这刹那间的生息翻覆,从来都并非有意。
这才是真正亘古不变的东西,唯一恒常的其实是无常。
真要说起来的话,从他被空明天放逐,一路来到这里,这才像是一个梦。
梦醒时分,总要看到那一双翻云覆雨手。
可这些话,谢苏竟然不知道要从哪里向明无应说起。
而明无应扬着眉,用堪称质询的目光看着他,还在等他答话。
他若是开口搪塞,都不必说到第二句,明无应就听出来了。
谢苏想了想,低声道:“师尊……”
正是因为不想吐露心思,又知道自己向来说不了假话,才只好先这样叫一叫他。
犹豫之间,连语气都软了下来。
谢苏还在拖延,出乎他的意料,明无应看他一眼,忽然笑了。
“这次就算了。”
他向天清观正门的方向看了看,率先走了出去,随口道:“方长吉来了,你猜他要跟我们说什么?”
谢苏原本做好了要被明无应盘问一番的准备,却不知道他何以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放过了自己,怔了一下才跟上明无应的步伐。
侧目望去,见明无应嘴角勾连着极淡的笑意,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谢苏知道明无应向来软硬不吃,一时想不出来自己是做了什么才换来明无应大发慈悲。
片刻之后,见到方长吉匆匆而来,知道他必有要事,谢苏心思一动,却也无暇再去琢磨明无应的态度为何说变就变了。
虽然方长吉强自抑制,谢苏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焦急。
进入天清观之前,方长吉已然向丛靖雪传了消息,这时见到他与温缇一同前来,开门见山道:“这段日子,郑掌门可有向你传过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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