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临摹那幅凉王礼拜护法图的洞窟里,徐怀背着两手站着。
她走进去,一抬头就到自己重新临摹过的那幅壁画,就竖在窟里的空地上,他在对着山壁和画板来回反复地,好像在鉴定有没有偏差。
涂南没打扰他,一直等他完了,自己发现她。
“来了”
“嗯。”
徐怀指一下她临摹的壁画,“今天博物馆的人会过来,你这一幅比原先临摹的要好,就要陈列进馆了,跟美国临摹的那幅壁画一起,送去首都的博物馆。”
“谢谢老师。”
她说。
徐怀不是个会直接夸奖人的人,他能当面说一句她的画比之前的好,能进首都的馆,那就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夸奖了。
“你跟我来。”
他转头出了洞窟。
涂南跟着他离开洞窟,绕开三三两两的游客,去了景区后面他的办公室里。
说是办公室,其实也是画室,简陋得陈设了一张长条桌子,几把椅子,画架画箱搁在角落,地上沾了再也擦不去的颜料,有的被踩成了脚印,五颜六色的半只脚掌留在那儿。
徐怀蹲下,在长条桌子下面拖出一只箱子,黑灰色的皮箱,有点年头了。
他吹了吹灰尘,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直长条的木头盒子,起身走过来。
“这个,是给你的。”
他把那只木头盒子递给涂南。
也许是因为他给的太过随意,涂南接过来时也没有想太多,直到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打开盒子,见里面的东西,她的目光才一下凝结住了。
盒子里是一支笔。
黑褐色的笔杆,笔头是狼毫,但早已秃了,枯了。
毫无装饰,一点也不起眼,假如丢在地上,也许都没人会去捡,嫌浪费时间。
但涂南知道这是什么。
“老一辈信这个,”
徐怀说,指一下那支笔,“一支破笔,不能写也不能画,但这就是个信念,以后,这个就放在你这儿了。”
到这时,涂南才听出他口气里的郑重来。
交给她的不是一支笔,是个信念。
临摹的人不是大师,不是艺术家,是匠人,得有个信念,把这匠心凿下去。
她把盒子盖上,双手拿着,才想起自己最初入他组里时,就有这个目标,可后来却反而没了,一切顺其自然,该干什么干什么,偏偏到了最后,这笔竟真到了她手上。
没有多大的惊喜,也没有多兴奋,也许早在美国这一趟任务前,徐怀对她叮嘱时,她就有所感觉。
徐怀也没有解释原因,或许当初特地去找她归组时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又或者是这次美国的任务完成的出色才有了这决定,甚至可能是因为她挑刺似的非要重新临摹一遍画错的壁画。
总之,他最终没有像其他人想的那样选择肖昀,选择的是她。
“能不能拿”
徐怀问她。
“能,”
她说“您敢给,我就敢拿。”
他点两下头,“那就拿着吧。”
在古旧沉闷的环境里待久了,也见识过了外面新潮尖端的行业,经历纷杂,起起落落,笔一直没丢。
有灵性是难得,其实这点更难得。
而这,才是他这个当老师的选择了她的原因。
“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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