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载紧张到了极点,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住。
他往后躲了躲,万一对方暴起杀人,好歹还能有卫兵挡上一挡。
“我朋友们的账以后再算,现在,给我一匹快马。”
张小敬冷冷道。
元载有点气恼,你杀了我这么多人,能活着离开就不错了,居然还想讨东西?可他接触到张小敬的视线,缩了缩脖子,完全丧失了辩解的勇气。
一匹快马很快被牵来,张小敬跨上去,垂头对元载道:“若你们还有半点明白,就尽快赶去兴庆宫前,蚍蜉全在那儿呢。”
说完他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从殖业坊到兴庆宫之间,是此时长安城最堵的路段,沿途务本、平康、崇仁、东市都是灯火极盛之地。
今年兴庆宫前的太上玄元大灯楼高高矗立,比大雁塔还醒目,更让人们的好奇心无可遏制。
如果俯瞰长安的话,能看到兴庆宫前的广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池子,正在把整个城市的人流都吸引过来,有如万川归海。
为了缓解人流压力,诸坊纷纷打开坊门和主要街道,允许游人通行。
但即使如此,交通状况也不容乐观。
尤其一过子时,大街上的热度丝毫不退,反而越发高涨起来。
鼓乐喧闹之声不绝于耳,香烛脂粉味弥漫四周,满街罗绮,珠翠耀光。
这无所不在的刺激汇成一只看不见的上元大手,吞噬着观灯者们,把他们变成气氛的一部分。
这些人既兴奋又迷乱,如同着了魔似的随着人流盲目前行,跟着歌舞跃动,就连半空飞过一道缯彩,都会引起一阵惊呼。
张小敬的骑术高明,马也是好马,可在这种场合下毫无用处。
即使从南边绕行也不成,各地人流都在朝这边流动,根本没有畅通路段可行。
张小敬向前冲了几步,很快发现照这种堵法,恐怕一个时辰也挪不过去。
这一个时辰对张小敬——不,对于长安城来说,实在太奢侈了。
张小敬索性跳下马去,用独眼去搜寻,看是否还有其他方式能快速到达。
可惜他失望了,从这里到去兴庆宫的大路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别说骡子,就连老鼠都未必能钻过去。
他又把视线看向附近的坊墙。
坊墙厚约二尺,上头勉强可以走人。
可惜如今连那上头,都爬满了人,或坐或站,像一排高高低低的脊兽。
张小敬扫了几圈,实在找不到任何快速通行的办法。
徒步前行的话,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这时一声高亢清脆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有如响鞭凌空,霎时竟盖过了一切声响。
女声刚落,千百人的喝彩鼓掌化为层层声浪,汹涌而来,连街边的灯轮烛光都抖了几抖。
张小敬抬头看去,发现两个拔灯的车队又在当街斗技。
一辆车上被改装成了虎形,连辕马都披着虎纹锦被,车中间凸起一圈,状如猛虎拱背。
三个大汉站在虎背上,各执一套军中铙鼓,一看就知道效仿的是《秦王破阵舞》。
不过他们三个此时垂头丧气,显然是败了。
而他们对面的胜利者,是一辆凤尾高车。
车尾把千余根五色禽鸟羽毛粘成扇形,摆成凤凰尾翼之势,望之如百鸟朝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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