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刚进七夫人的房间,一股似浓还淡的胭脂清香扑鼻,跟杨劼书香气息的房间浑然两个天地。
七夫人坐在鸾凤镜前卸妆,檀木香案上挂一件翠粉青红的戏袍,下面放了五十弦蛇腹琴,在房间里泛着幽暗的颜色,斑然极了。
阿梨听别人说起过,七夫人原是都城里的女伶,弹一手好琴,那首《黄金缕》唱得荡气回肠,哀婉动人。
杨靖业本无心,与旧友文士酢酒笑谈于席间,却不知那日七夫人尤其动情,直弹唱得梦断彩云无觅处,引得杨靖业频频仰望。
杨靖业便将七夫人收了房。
不知是本人还是琴声,七夫人独宠后院。
此时七夫人看见阿梨进来,一边朝着镜里梳理发鬓,一边慢吞吞道:“你就是那个阿梨?要不是我心善,替你向老爷求情,指不定还要关多长日子呢。”
管家推了阿梨一把,“还不谢过七夫人?”
阿梨低言谢过。
七夫人也不介意,优雅自若地站起身。
阿梨眯起眼睛看着她,七夫人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年纪,身姿袅袅婷婷的,脸蛋虽涂抹得浓丽,倒也称得上是个美人。
打发管家离开,七夫人才将目光转向阿梨,上下细细打量着她。
阿梨并不明白七夫人是什么意图,只顾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果然七夫人嫣然笑了,很亲切地搭上她的肩。
“看见我跟老爷做的事了?小丫头,会思春了吧?”
七夫人的音色拖着倦怠,说不出的坦然,阿梨两腮霎时泛起了红晕。
七夫人断定阿梨不过是懵懂不谙世事的丫鬟,扬眉一笑,轻移莲步走至漏窗旁,看向窗外的景致。
窗外是荷花池的一角,水中莲叶转绿,阔大的叶片上水珠沥沥。
一只莺鸟停歇在叶片上,随风轻荡,眼光悠闲地东张西望着。
穿过透空的花墙,绿柳纷披,隐约看见杨劼院子斜出的檐角。
七夫人又悠然开口了,“阿梨,大少爷房间里,能够听得到我的琴声吗?”
阿梨受了一惊,抬眼见七夫人不经意地侧过头,表情还是淡淡的,“大夫人熬不了几天了。
可怜的大少爷,真让人……心疼。”
一句话触及阿梨的心事,她垂下蝶翅一般的睫毛,老实回答道:“奴婢没注意夫人的琴声。”
七夫人幽幽地叹气,暗忖了稍许,又将手搭在阿梨的肩上,仪态端庄地对阿梨说道:“你是我房里的丫鬟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等大少爷守孝回来,我自会放你回去。”
阿梨听了心花怒放,她感觉七夫人比想象中的亲切多了,于是爽脆地应了一声。
七夫人望着窗外,唇角微微牵起,已是面如桃花了。
家妓
更梆才敲一响,前院挂起盏盏明灯。
管家满头大汗地忙前忙后着,朱衣婢女端着盘子不停地在林荫间穿梭,中庭大堂鼓乐交响,清风送来阵阵酒香。
这夜,有个重要人物下榻在太守府。
刚好酒兴正酣,杨靖业传了七夫人过去作陪。
七夫人的琴声悠扬响起,伴着婉转的侬词俪曲。
后院的人都听得真切,可以想象前院必是奢靡热闹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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