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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期癌症患者的自白(第7页)

庆祝建军节的大会上他亲自领呼口号,“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

这个口号,他总拆开了领呼,并且常常撇掉下句,人们犹豫着不敢跟呼,他便吹胡子瞪眼,责问人们是什么感情于是会场上便时时发出“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

这样的齐呼声

我和白春富的明争暗斗很快便白热化了。

在这场冲突中,我欣喜地发现,群众的同情与偏向往往都落到我这一方。

我既然无法从政治上与白春富抗衡他是无产阶级,我毕竟得算接受再教育的一员,便千方百计从生活问题上入手去将他的军。

一个大雪纷纷的夜晚,我得知白春富跑到一位单身女教师宿舍中“做思想工作”

,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宿舍的窗外,蹲下来偷听他们在屋内的谈话;寒气冻得我耳朵发麻、双腿变僵,但是我却充满了狂喜因为我听到了他们在打情骂俏;我利用工宣队内部矛盾,找来了同白春富对立的两个队员,一齐闯进了那间宿舍,惊开了手拉手正待入港的一对宝贝。

嘿,这一仗打得真漂亮“”

倒台后,我得以当上党支部副记兼副校长,这场“路线斗争”

的功绩是一大缘由。

我的生活和事业如果我有事业的话都变得顺利起来。

但是我仍然时时苦闷、仇恨、愤慨。

因为世界上竟还有那么多比我强的人和事。

我不放过任何把别人成功和幸福毁掉的机会。

举一个小例子前面提到的那个许薇玲,历经沧桑,仍然活着,还是教她的语文;她从各方面来说都不是我的对手了,很难刺激起我的反应;但是去年元旦前我在她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册挂历,大约是她的什么熟人送给她的,印制得很精美,每月都是一幅名画家的佳作;这就足以使我生出宋太祖灭南唐之意,我来回翻着,嘴里啧啧赞好,手指头狠命搓折;许薇玲一再地说“你轻点,别给我弄坏了。”

我却偏当没听见这话,到头来我还是给那挂历留下了几个黑指纹印,心里才舒坦一点。

当我现在浑身的淋巴结里都流窜着癌细胞时,我才敢于坦白出这样的内心隐秘。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什么理论能对我加以科学解释

记得我头一回来医院门诊,检查完我的肝功能时,意外地在医院走廊里遇见了一个人。

她顺下眼皮,打算从我身边一声不响地走过,我却大声把她叫住了“隋逸文老师”

她只好停步,脸上浮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啊,王思衍老师,您也来病”

我望着她,许多年前在她家中的那一幕回到了我的心中,我细细地把她打量,发现她明显地出老了,眼角挂纹,腮帮微垂,非常憔悴。

我在这样一个失去了魅力和竞争力的女人面前,熄灭了一切欲念,我陪她坐在候诊室等待叫号,温和地询问她的近况,为她那尖下颏的丈夫不幸去世而深深地叹息,完了还帮她排队划价、付款、取药、送她到车站上车;她同我分手时,眼里竟恢复了活泼的光泽,在一句话上竟至还笑出了声来我顺着修剪得颇为美观的林荫道往家走,听着马路上自行车的铃声和汽车的笛音,不知为什么涌出了一股子忏悔的感情但是当我迈进家门,当老婆向我絮絮地报道各色消息,提及“当年给你们打成右派的那个陈茂生,听说已经平反改正,又回北京了”

我那医院邂逅中形成的情绪顿时便烟消云散,我想到陈茂生不管受了怎样的折磨,毕竟永远会比我小一岁,而且他聪明过人的特点肯定并未消失,我的胸膈便膨胀起来,借口老婆炸出的肉酱太咸,我大大地发了一通火

我啊我啊,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5

我所嫉恨并且拉下来、打下去的人,他们又都钻出来、站上去了。

而我所新嫉恨的人,却拉不下来也打不下去。

去年区教育局派来个赵醒,他当校长,我算保留了个第二副校长的职务。

赵醒原是某重点中学的副校长,老资格,又是个内行,生活作风上也无懈可击,我对他只有退避三舍。

但是在某些问题上,我毫不客气地同他斗法。

学校里有个青年教师小聂,提出来要报考科学院的研究生,他支持,我就反对。

不要相信我公开说出的理由,我反对是因为我怕小聂真的考上了,那他不是就比我更高级了吗已经高级并远离我而存在的我可以不管,在我身边的想要拔尖,那我非掐尖不可,这已经成了我的一种本能。

但是上面有精神,这类事不能阻挠。

那小聂不但报了名,而且在初选中入了线。

有一天,赵醒去区里开会,传达室送来了科学院的公函,我拿过来一,是通知小聂按期去进行口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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