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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廉下意识朝门口扫了一眼。
那里还维持着他出来时敞开的弧度,床头斜对着门口,躺在上面的人看不见外面,外面的人却能从门缝轻易看清里面。
像他一眼就看见宋理枝早早钻进被子那样,扫一眼就成。
牧廉脑子嗡地一下,像被沉到了海底,周围全是深黑色,窒息与压迫感骤然袭来。
木门“砰”
地一声被拉上。
牧廉压着呼吸,在关门声的余颤里说:“没事儿,水壶洒了,我给奶奶再烧一壶。”
“哦。”
宋理枝今天格外听话:“那你快点回来睡觉。”
牧廉动动嘴唇,喉管又干又哑。
但最终他还是艰涩张口,隔着一道门对宋理枝说:“你先睡。”
说完后,他重新转过身。
身后的奶奶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只是全身都在抖,在落泪,在低头克制自己不要出声。
有那么一瞬间,牧廉好像又回到了父母刚出事的那个晚上,他也是在这个宅子里,也是这么昏暗的环境,他从迷迷糊糊中被叫醒。
年迈的老人死死拽着手机,微绿的荧光从里面照出来,模糊地映上颤抖的肩。
她低着头,哽着喉咙,连声儿都发不出了,只是抖,只是掉泪,低垂的头颅上交杂着灰白发丝,身子佝偻得像街边被抛弃的、苟延残喘的流浪犬。
牧廉垂下眼,他上前一步,往下弓身。
他那么高,却把脑袋弓到比奶奶还要低,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想和年迈的老人说话,还是终于绷不住了,太累了,太想撑着膝盖休息了。
“奶奶。”
牧廉抬眼,“回房说,行么?”
他的声音很干,很轻,夹着很微弱很微弱的,从未出现的祈求。
奶奶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余光是紧闭的房门。
房里面住着一个少年,青涩恣意,生动张扬,会拎着礼物上门,会远道而来拜年,特别讨人喜欢。
——他那么好,他家里人都那么好,何必要惹上牧家这个负累,何必要把唯一的儿子赔进来。
奶奶紧咬着牙,闭上眼,温热的泪流进脸上沟壑的瞬间,无声地一点头。
她孙子怕门里的人听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或者争吵……她更怕。
她怕宋理枝承受这些不堪的、混乱的纠葛,怕影响宋理枝的升学和今后,怕宋家这五年对他们祖孙俩的付出喂了狗,怕她和孙子最终成了农夫怀里的蛇,东郭先生救下的那匹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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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筒的灯什么时候被关了,他和奶奶用什么距离、什么站位走回的房间,牧廉都记不清了。
等他再抬起头,奶奶已经关好了房间的门,正克制又沉重地抽动,反复检查落下的锁,如同检查这间房里即将袒露的秘密。
他们谁也没有心思去开灯,窗外的月光惨白,冷冷地切割窗户。
奶奶终于转过身,她深吸一口气,还带着颤音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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