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隔桌对坐的云知意批阅着卷宗,头也不抬地应道:“嗯,连赈灾钱粮都敢私吞,狂悖至极。”
这案子上辈子是告到云知意这里的。
这回却不知哪里跑偏,竟落到霍奉卿那边去了。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不难查。
眼下她手头的事颇多,听到霍奉卿已接手此案,她正好专心忙自己的。
见她并不惊讶,顾子璇疑惑地挠了挠额角,稍敛狂怒:“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
你说,槐陵那些受灾百姓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忍气吞声熬了大半年才来告?”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云知意暂停了批阅卷宗的动作,抬头看向她,“他们之前不是忍气吞声,而是不知‘一户中每五人可得三枚银角及米十斗’。”
每五人一枚银角、米三斗,虽少,但总归是县府发给他们,而不是让他们上缴,他们当时对县府还很感激。
“若真如此,事情不就更奇怪了吗?”
顾子璇倏地瞪大了眼,“难道年初发放赈灾钱粮时,槐陵县府竟没按规程张榜公示?那帮混蛋总不会傻到篡改了州府下发的相关文书吧?”
官员私自篡改上级府衙下发文书可是重罪,比“大意疏忽,未按规程张榜公示”
严重多了。
“他们没必要冒篡改文书的风险,既有心私吞克扣,假装是粗心大意忘记张榜就可以了。”
顾子璇疑惑更深了:“发放赈灾钱粮不是小事,槐陵县府在事前连一张榜文都未张贴,当地百姓不会觉得奇怪吗?”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奇怪,那地方的人就没有‘大事看榜文’的习惯。”
云知意无奈笑笑。
“你大概忘了,之前为陈琇送行那次,我和她不是提过槐陵的教化问题吗?如今的槐陵,十个人里能有三个识字的就不错了。
所以,县府门口的布告栏原本就是个摆设。”
顾子璇从挠额角改成挠头:“既然槐陵县府从不曾张榜公告,当地百姓之前大半年里都不知州府原定每户赈灾钱粮数目,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又知道了呢?”
“当然是有人刻意放出的风声让百姓知道。”
云知意顺嘴说着完,才重新提起笔,却又愣住了。
既是“刻意”
,那就一定有目的。
不会是冲着霍奉卿设的什么局吧?
“你怎么了?”
顾子璇察觉她的异样,担忧地歪头觑她。
云知意回神,摇摇头:“我大概是忙昏头,一时想岔了。”
以霍奉卿的敏锐与谨慎,应该是确定这案子背后没圈套,才会大张旗鼓地接下。
这案子显然有助他进一步获取民意拥戴,若是田岭设局对他展开反击,也没必要白送他这好处。
——
几天后,邺城坊间暗暗传出一桩传言——
“州牧府某年轻高官,曾多次以私人身份出入风月场合寻欢”
。
虽传言并未指名道姓,但眼下州牧府最受瞩目的年轻高官非霍奉卿莫属,这话里的指向过于明显了。
宿子约布在邺城的眼线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就将消息传到望滢山云宅。
云知意得报后,担心这事继续在坊间扩散会对霍奉卿不利,便趁着去州牧府办事的间隙,言简意赅地告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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