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云知意问他,从何时开始对她有别样心思?他实在答不上来。
是从两年前?三年前?还是更久?真的说不清楚。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一时惹她气她,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一时又忍不住偷偷对她好,怕真将她惹恼不理人。
他也觉得这样很烦,却又控制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矛盾行为。
大半年前开始做那个诡异的梦,云知意频频在梦中引逗招惹,可那个梦每次都在半途戛然而止,这让他更烦,但又回避去深究其中根源。
直到预审考第一日。
那天考完算学后,他被人带去单独面见了新任州牧盛敬侑。
那场谈话关乎他的前途走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待将来事成,就能越过和云知意之间的门第鸿沟了”
。
他被这个闪念惊得心慌意乱,偏生出来时又在门口遇见了云知意本尊。
而这姑娘也一反常态,没像以往那样对他冷言冷语,居然近乎温柔地邀他同车。
云知意绝不会知道,那天与她同车时,他有多紧张。
送秋宴那天夜里,长久困扰他的那个古怪梦境终于有了后续。
梦里,云知意半是引诱半是强迫,而他根本就是心怀狂喜在顺势而为。
醒来后,他用整整三桶冰凉井水平息了身体的躁动,但心里的躁动却平复不下。
在那个梦境完整之后,有一颗暗藏在他心里的种子势不可挡地破土而出,终于长成了心花,无声绽放。
这心花是少年霍奉卿最羞于启齿、最怕人知的心事,隐秘、狼狈又酸甜交加的心事。
长年累月执拗地与云知意缠斗不清,并不是因为小时那点过节,更不是真的要与她分出胜负高下。
他就是想让云知意的眼睛始终看着他,只看着他。
至于为何偏偏是今夜,在没有经过周全思虑的情况下,突然沉不住气说出来?
此刻想想,大概是因为宿子约吧。
以往霍奉卿曾听言知时说过,云知意每年秋日出门游历,都是由云氏指派的一对兄妹随护,但他从前没见过云知意与这对兄妹的相处。
在槐陵这两日,他眼睁睁看到云知意对他俩——尤其是宿子约——的信任与亲近,看着她在宿子约面前那种平日不多见的松弛与随意,他没办法不慌。
他很清楚,如今绝不是坦诚心意的好时机,胜算也不是很大,可他实在沉不住气了。
他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来到她面前的。
好在那小祖宗待他不薄,虽没应下,却也没有拒绝,这已经是出乎他意料的好结果了。
“奉卿,你不是吧?”
薛如怀的声音让霍奉卿一惊。
下一刻,薛如怀就已拨开了遮在他面上的宽袖。
薛如怀的五官几乎要皱到一处,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苦口婆心、大义凛然地让我在房中背书,自己却躲到这里喝酒?!”
霍奉卿敛神坐直,并不想理他。
唇角还在不受控地上扬,他赶忙死死抿住,胸中却像藏了个被大火烧红的小茶壶,咕噜噜冒着热腾腾的水气。
他怀疑自己的心可能要被烫化了。
“啧,竟还喝醉了,”
薛如怀自说自话的同时,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走吧,赶紧回房去睡,别在这儿狗里狗气地傻笑。”
他横眉冷对,齿缝中迸出一个低沉单音:“滚。”
谁狗里狗气了?他还没被驯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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