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他刷一下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推开门就往楼下走,刚沿着楼梯走了两步,身形一顿。
穿着件宽松灰色毛衣的谢景站在桌子前,修长的手捏着白瓷勺子,轻轻搅着砂锅里的白粥,清晨的阳光穿过落地窗静静打在他身上,温文尔雅的。
王悦忽然莫名就转不开眼了,满堂都是暖暖的日光,日光里站着个暖暖的人。
他觉得谢景这个人好像特别衬阳光,就跟玉似的,在太阳光底下尤其惊艳。
他上辈子混迹各种明镜庙堂花柳巷,什么样的佳人少年和世家君子没见过,可第一次遇上像这样气质好的,他站在楼梯上,一下子竟是看怔了。
楼梯传来几声脚步声,谢景知道是王悦下来了,可一会儿就突然没了动静,他略带疑惑地回头看去,王悦身上还套着他的白衬衫,赤着脚踩在楼梯上,头发有些乱,一双的琥珀色眼睛呆愣地看向自己,看上去像是有些迷茫。
谢景看了会儿,“醒了?”
他的视线落在王悦的一双脚上。
王悦有些傻的“嗯”
了一声,赤着脚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一直走到谢景身边,盯着谢景面前砂锅里的粥看,半晌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早餐,银耳莲子粥。”
谢景话音刚落,就看见王悦一声不吭地抬起头,一双圆圆的琥珀色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
谢景忽然轻轻抽了下眉,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收回视线,执着白瓷勺子舀了一小勺粥,他低头抿了口试了下温度,一抬头发现王悦正紧紧盯着自己的动作,谢景一顿,把勺子凑到了王悦的嘴边。
“你在干什么?”
王悦手肘撑着桌子,视线落在谢景捏着勺子的手上。
“尝尝。”
王悦眼神微动,抬头看了眼泰然自若的谢景,他慢慢伸长了脖子,低头就这勺子喝了一小口,抿着唇半晌,他抬头看向谢景,一声不吭。
这人不做厨子真是暴殄天物了!
谢景觉得王悦那眼神就跟街边等着投喂却没人搭理的小动物一样,那眼神看得他忽然就特别想揉一下他的脑袋,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伸出了手。
王悦正趁着谢景走神低头凑近了他的勺子又喝了口,忽然感觉谢景的手放在了自己头上,他一顿,略带疑惑地抬头看去,“你做什么?”
谢景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去把鞋穿上,我给你盛一碗。”
王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扶了下桌子就转身往楼上跑。
在他身后,谢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双眼忽然温柔了起来,他低头就着王悦没喝完的粥喝了口,感觉还可以,而后伸手从一旁端起了只白瓷碗。
王悦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谢景卷着袖子在盛粥,他看着他,走下了楼。
很多年后,王悦依旧清晰地记得这一幕,清晨阳光下,穿着件灰色毛衣的谢景捏着白瓷勺子给自己盛一碗粥,粥里放了银耳和莲子,熬得恰到好处。
这么些年过去,天南海北愿意陪他一醉方休的人数也数不清,可在清晨为他熬一碗粥的却仅此一人而已。
风吹雨打十多年,乌衣巷荣辱沉浮,琅玡王氏祠堂又添新瓦,他在建康街头醉别了无数故人知交,在深夜的街巷吐得直不起腰,有人来捡他回家,他在他的背上回忆前尘往事,忽然就忍不住哽咽到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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