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虑过埋葬海豚,但我不想触碰这具已经开始鼓胀的尸体,也没有搬动它的工具。
最后我捡了两根浮木,把死海豚从礁石之间“解救”
出来,尽量轻柔地把它推向外海。
海浪一开始和我作对,不停把尸体卷回来,我只好往外走,直到海水漫上胸口,海豚才终于一浮一沉地漂向外海。
我坐在潮湿的礁石上看着,海豚尸体消失之后很久,我还坐在原处,不想动,不想回来,不想面对我其实无事可做的境况,不想继续写。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喊叫:图法不会读到这一切!
没有人会读到这一切!
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这种倦怠其实好几天前就出现了,我不再像之前那样把一整个白天都耗在写字台旁边,外出钓鱼也不再急着回来。
很可能是因为天气,昨天之所以忙着晒海藻,是因为阳光难得,雨下了好久,即使短暂停雨,灰色的浓雾紧接着涌来,像是要把我和这个小岛一起填埋起来。
这种雾和我记忆中不同,更稠厚,而且散发出一股灰烬的气味。
但现在,天气放晴,海藻整齐码放在架子上,鱼肉都切成片,用盐腌好了,锅里有洗干净的贻贝,海豚尸体也回到了海里,我还有什么借口呢?只能回到缮写室来,继续写那个惨淡的冬天。
那是你尚且“自由”
(你的原话,不是我的)的最后时光,到了夏天,你就当选为议事长了。
但是在此之前的那个冬天,和接下来的短暂春天,你仍然属于我,而不是大岛。
那是个恶劣的冬天,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天气如此寒冷,一群没拴好的羊在半山腰上冻死了,大岛上已经有好几代人没亲眼见过这种事了。
更糟糕的是,大多数人家里没有壁炉,人们只得在房间中间的泥地里挖一个坑,让明火在里面燃烧,至少十间以上的木屋因此失火焚毁。
自此之后议事会发布了临时禁令,申明除非有壁炉或者铜制火盆,否则不得在室内生火取暖,在特别冷的夜晚里,议事厅会打开门,燃起篝火,让人们在里面睡觉。
孩子们显然认为这是一场特别的游戏,成群绕着篝火蹦跳,唱着无名儿歌。
鲸鱼尸体仍然在沙滩上,都在腐烂,要是风向不好,那股恶臭在大岛的每个角落都能闻到,完全躲不开。
人们尽力处理了较小的鲸尸,一点点锯下腐肉,逐块用船拖到外海,至于更大的尸体,人们毫无办法。
术士试着召来巫术火焰把它们烧掉,但三四具鲸尸就能耗尽他们的力气,令他们不得不互相搀扶着躲回漆黑的帐篷里,昏睡一天。
烧掉的尸骨在海滩上留下大块黑色焦痕,其余的只能继续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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