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夜说不,“我是特意来请楼主的,既然路过我望江楼,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寒舍就在不远,楼主若不嫌弃,请入我寒舍小坐,我有好酒款待贵客,如何?”
崖儿想了想,倒也好,反正本来就想去探探究竟,他既然相请,就顺水推舟了。
她拱手作揖,“深夜叨扰卢公子,恐怕对尊夫人造成不便。”
卢照夜却一笑,“哪里,楼主是请也请不动的贵客。
内子早就听说过楼主大名,也知我委托波月楼办事,常说要去拜会楼主。
今日正好凑了个巧,我命人请她出来侍酒,还望楼主赏光。”
崖儿含笑点头,想起卢夫人那张脸,心底不禁一阵恶寒。
奇怪得很,照理说这样的面貌是绝不愿意轻易见人的,这位热海公子竟还热络地打算请他夫人出来相见,也不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胡不言对喝酒还是很感兴趣的,他大声笑道:“正好我跑得口干舌燥,那就借公子宝地,以酒代茶。”
卢照夜笑得温雅,比了比手,“二位请。”
不得不说,这位贵公子是个充满诗情的人,那种精致到骨子里的情调,真不是什么人都能仿效的。
小径铺满落花,那花瓣大约是桃树的,随他袍角翩翩,绕足掀起轻柔的回转。
王舍洲处处奢靡,但这条通往望江楼的路,却如幽冥中的无底安逸,淡霭凄林中的一线希望般,那样扎根尘世,又远离尘世。
崖儿同胡不言交换了下眼色,胡不言眨了眨眼,“你瞧我干什么,怕我喝醉?”
这只狐狸十分欠教,但又一点即通。
她负着手佯佯而行,“没错,贪杯可是要受罚的。”
卢照夜回头轻轻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走了大约五十步,抬手指了指,“就在前面,望江楼前楼用作宴客,后面是我们夫妇日常起居之用。
前面过于喧闹,人多眼杂,还是后楼好,那里安静些,可以叙话。”
崖儿抬头望过去,所站的地点不同,所见的景致也大不同。
上次她飞檐走壁,并没有留心周围的布局,现在是带着游兴而来,当然得好好欣赏一番。
当初热海公子在王舍斥巨资兴建亭台,望江楼是重中之重。
楼有四层,翘角飞檐制式繁复,青瓦白墙朱窗,宫灯处处高悬。
最新奇的倒还不是那楼,而是遮挡住半边楼体的巨大桃树。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树,照树龄来看大约逾千年了,枝叶纷披,满树繁花,原来小径上的花瓣就出自于它。
沉沉的,厚重的粉白映衬着画楼,于是那楼也像这迷影重重的热海公子一样,变得优雅而深不可测起来。
崖儿嗟叹:“卢公子是风流雅士,这府邸果然也别具一格。”
卢照夜甚谦虚,“万丈红尘,处处都是精致的俗人。
我不过是个俗人罢了,照着喜好点缀人生,楼主见笑了。”
一面说,一面将人引上了漫坡。
一处露台的边缘,传出晚风吹动衣裙的声响,然后便是浓郁的香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香气崖儿记得,正是卢夫人闺房里用的熏香。
她仰头望,却只看见织锦的画帛随风飞舞,楼上人欲上九天似的,半双云头履几乎临空而踏。
不知胡不言见了那位夫人,会不会迸发出鲜花牛粪之感。
他们有意慢行半步,听见卢照夜温柔又满怀喜悦地招呼:“小情,看看我请了什么人来。”
崖儿做好了接受视觉冲击的准备,可绕过雕花栏杆,出现的竟然是一张娟秀的脸。
五官不说美,至少端正。
皮肤极好,吹弹可破的细腻,和那晚的狰狞相去霄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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