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涩地想道:要是你终于升上了白昼,所以我看不见了,就去罢。
但如果你……
他不愿想这个可能。
理智上;然而他终于是个多被感情主宰的人,为此她才尤其爱他。
在他的感情里,她如果没有离开,他俩一直被困在这里,也没有关系,总像是降生的一刻,第一个春天,那束最美的白光……
冷盘生肉
'环月团'举行葬礼,在近二十年来竟是种稀罕事了。
夜色吞没黄昏,给孛林再疏走一批沉柔的暖气时,昆莉亚带着一束白花去到了'圣王'教堂,见那圆形建筑分出两排道,一边给'环月团'作葬礼用,另一半为行人作常通行。
手捧那束白花,站在人群中,昆莉亚感她自己变为了自个手中所持的柔嫩植物,被一种白色所代表,而非她那具高大富有威胁性的黑色身体,象征某种哀悼的心情。
她静静凝望消逝的夕阳,随行人一起,看那些身穿灰服的北方士兵依次进入圣堂,许是久来头一次,低下了他们戴龙鳞的头颅。
'环月'是骄傲,异域,甚至有几分幼稚和任性的,许多年的共事中,昆莉亚明白这些在二十七年前被国王从极北发掘的士兵终究是群沉浸在久远不变自由中的外来者,身心视整个规律的外部世界为他们□□的马,他们的快乐,就是提着枪,穿着皮衣,一圈圈绕着鲜花盛开的苔原奔驰,曾经,她也自问过,她是否能和这些同僚们互相理解,终于只在日复一日的察视中放弃了:她原本属于纳希塔尼舍的农田,而他们在马上不愿醒来,先时无法交集,只被这诞生的龙心,汇集联系在一处。
但龙心又是何物?那寓于斗争,矛盾和纠葛的核,擎控她们生命的更高之物,言语既无触碰,相交便如毁折,在此阴影下,似其寄宿的人身人心,终于是沉默无言,相隔万里了。
她闭上眼,湿润水珠从花枝上滴落,一如暗影覆上她的面容,黄昏更沉,站在她身边一年轻旁观者,身穿学院的制服,凝望她许久,终于笑道:“军大臣。”
一声传出,前排人群后望,见她身形,如海浪散开,对她行礼。
她身上那绣龙纹的深色长袍垂落脚边,道道划过人渴望,窥探的;她也垂头致意。
“麻烦你跑一趟了,昆莉亚。”
进了室内,有人来迎接她,口中道:“维里昂不来么?”
安伊南道。
昆莉亚将花束放置祭坛上,可见其上奉品寥寥,更远,成排站立的'环月'军官,俱是团中老人,皆是北地人,不含任何别地面貌的新血,也是面色各异,却无不暗含不调和之不满。
昆莉亚叹息,复整顿声音,道:“来的。
他应是还于堡垒处理些事务,一会便到。”
二人沿'圣王'教会今日被辟给作葬仪场地的走廊前行,安伊南神色尴尬疲倦,同她道歉:“别在意这些小子的怠慢,十余年安乐,还是被惯坏了。”
昆莉亚掠众军官神色,竟可清晰见其中派系差异,沉默不语,忽想起二十余年前,参加耶能的葬礼,尽归北地风俗,她随众人化龙北行,一路到达北海边,点燃冰火,歌声传唱她所不知的语言,彻夜不息,直到耶能的尸体漂浮海上,直去月下,再不见了。
那一叶月下舟,曾数年漂浮在她思绪中,只见变化极光照亮耶能苍白面孔,也点照他身旁躺的那女人:瓦妮莎也同他一起去了。
这是耶能的兄弟们擅自决定的:既然耶能为瓦妮莎自尽,何不让她们天涯共旅呢?她不知道。
因能阻止这事的人全已离开,前日已被火所焚化,烧尽了那些早已被血浸得漆黑无白的骨头。
最终,她便神色恍惚,尚且不在清醒时,就见着瓦妮莎漂浮而去了。
她仍然见到那天清晨,钟未敲响时,透过房门,见到她熟睡恬静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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