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薄醉慢慢发酵,眼前开始变得明亮,裴衍恍惚间,想起卫岐当着他的面,摊开那幅画的场景,“时寒兄,终于让你拿到了这幅画,是不是该请我喝一杯?”
裴衍拧了拧眉,眼前那个疏朗的青年,怎就越来越模糊了?
自甘发酵的醉意在理智面前一瞬消褪,他坐起身,道:“我出府一趟。”
**
夜幕低垂,山岗上花影重重,一道身影重重地摔在一座坟冢前。
那道身影支起身时,后背又被重重地杵了一下。
四下阒静,唯有嗡嗡虫声,潜伏草间。
裴衍提溜起嘴角结了血痂的裴灏,摁跪在卫岐的坟墓前,“明日是卫兄的忌日,吾弟在此好生跪着,直到后日天明。”
裴灏咬牙硬起,却被击到后颈,双膝重重磕在草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以致下巴砸在了墓碑前的酒壶上。
他从不知,兄长的力气如此大。
“裴衍,你就是个外表斯文的疯子,不辨是非,伺诈手足!
妄为人臣,妄为人兄!”
青涩的脸庞,因积压的愤懑变得扭曲,裴灏爬起来,看着墓碑,一字一顿地磨牙道:“指认凶手,是要有证据的,你的证据呢?!”
裴衍松开他的后颈,垂手眺望远方,明明是桃蹊柳陌的山野郊外,却是溪水环山泪潸,风吹树木咄唶,一切都落入悲鸣。
“按照当时的伤口判断,凶手使用的是左手,侯府戒备森严,没有外人,府中只有你学了双刀,左右手皆灵活,具有攻击卫兄的能耐,这是其一。
凶器是把不属于侯府的蹄刀,而你前一日,刚好从常婶家回来,这是其二。
你逃跑时,毁掉了雪地上的血迹,却无意中沾在了靴底,而你却谎称没到过现场,这是其三。”
“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断,而且,若你有理有据,为何不去官府揭穿我?”
裴衍回到弟弟身后,伸过手臂,以虎口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看向自己,“为兄还有人证。”
裴灏的面部明显一僵,“你少炸我。”
“父亲就是人证,可他不准门楣被污半分,以命要挟,拦下了我。”
裴灏彻底愣住。
裴衍微微仰头,默叹一声,随即低头拍了拍弟弟的脸,“两年了,你的惬意都是居于卫老夫人的痛苦之上,真替你羞耻。”
轻哂一声,他用膝盖顶了一下弟弟的背脊,让弟弟跪得更为端正,语调还是不紧不慢,“好好反省,敢动一下,就多跪一个时辰。”
说罢,撇开对方的脸,阔步离去,白衣胜雪,清绝冷然。
裴灏双手握拳,扭头对着裴衍的背影问道:“那你喜欢阮妹吗,非要用她来折磨我?她只是喜欢我,有错吗?”
喜欢他......
并未打算停下来的裴衍放缓了步调,侧头看向斜后方,眸光更冷,“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现在是为兄的妻子,于情于理,你该唤一声大嫂。”
听此语气,冷中带酸……裴灏似乎察觉到什么,不怒反笑,“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堂堂裴相,不仅伺诈手足,还觊觎弟媳,真是道、貌、岸、然!
你也配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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