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天宝后有些波斯来船却是黑船黑帆,其人也是一身黑袍了,因此唐人称其为“黑衣大食”
,这艘两头弯翘的怪船便是一艘黑衣大食的商船。
江朔自然不知道这些,此刻船上虽然嘈杂,他略一凝神,却能听到艉楼中有人交谈之声,那个熟悉的声音依稀可闻,但船上众船工仍在忙碌,江朔却也难以登船,他见那船艉楼高高翘起,心生一计,纵身下树,绕到船尾,那船离岸尚有几丈远,但这点距离可难不倒江朔,他提气一纵,便如在水面上凌波踏水行走一般,直贴上船尾木板,船板涂了黑色油漆,异常滑腻,但却也难不住江朔,他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循着板缝、钉头攀上艉楼外壁,听说话之声就从里面发出,他在板壁上游动,寻着一处稍宽的板缝,用手指轻轻一拨,抠掉一小片木板,恰能向内观察。
只见艉楼内与唐船也颇不同,下面无窗,上面半阙空着却都是高窗,顶面亦非木板,而是用油布遮盖,四面漏风倒也风凉,想来是商船来自南方暑热之地的缘故。
地上铺着茵毯,那毯子编织极为精美,暗红的底子上织着繁复华丽的纹饰图案,楼内众人皆盘腿席地坐在茵毯之上,所用餐盘酒具均是镶珠嵌宝的华美金银器。
大食与唐人风俗不同,主人大大咧咧地居中而坐,正挡在江朔前面,因此看不见他容貌,只见那主人生得高大,身上穿一条肥大的黑袍,这黑袍长大,将他身子整个包裹起来,只是袍子边缘用金丝绣了花纹,因此虽然黑袍款式简单但看起来仍觉富贵,头上却用黑色缠头层层叠叠裹了一个大包,上面镶满了宝石,看起来颇为沉重,江朔看了不免替他的脖子担心。
();() 主人左右两边都坐着宾客,右边的宾客第一位是个身着华富少年公子,正在与侃侃而谈,比江朔大不了几岁,边上一个精干的老者,老者双手拢在袖内,眼观鼻鼻观心,似在炼气养神,老者下面却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江朔见了这三人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三人正是平卢军的安庆绪、尹子奇、严庄。
左边却坐着两个番僧,一番僧中等身材,深眉广目,鼻梁高耸,面相颇为不善,身披白色长袍,头戴白色高冠,正则转身子,一手支颐聚精会神听着安庆绪说话。
另一番僧亦着白袍,只是头发披散没戴帽子,顶发却被髡去了一圈,露出头顶一片油亮的头皮,上面纹了大大的十字,那十字的一条脚延伸而下,直到额头,额上却纹着一朵莲花纹图案,这番僧岁数不大,单看面目倒还称得上一表人才,只是脑袋上髡了一块又纹了个奇怪的图案,便显得颇为凶恶怪异了。
他手上握着一串珠子,珠子下面也挂着一个小小的十型的物件,这人双目微闭,嘴里念念有词似在祝祷,面色甚是虔诚。
只听安庆绪哈哈一笑,朗声道:“闹文大王,此次不远万里出使大唐,却是辛苦啦。”
却见严庄坐在边上嘴里乌里乌涂不知道说些什么,有如巫祝一般,江朔一惊心道:两年不见,严生怎做了巫师了?
却听严庄说完,那叫“闹文”
的主人也开始乌拉乌拉的说话,江朔这才知道原来这“闹文大王”
不通汉语,严庄这是在给他做译语。
果然等闹文说完,严庄对安庆绪道:“闹文大王说,向轧荦山大王问安,听闻安大王去岁任河北采访使,节度范阳,如今统领范阳、平卢二军,指掌东北,闹文远在大食也替你阿爷感到高兴。”
江朔一听,安禄山居然在国外使节面前自称大王,不臣之心简直昭然若揭,就这么一个奸佞之徒,居然连年右迁,如今已将东军二镇全数置于其指掌之下了,唐皇颟顸如此,实在叫人愤懑。
安庆绪道:“听说黑衣大食这几年已尽占吐火罗地,河中九国尽皆臣服,实在可喜可贺。”
严庄译给那闹文大王听了,闹文大王却大摇其头,说了一大串,严庄道:“闹文大王说,昭武九姓胡人慑于安西副都护高仙芝的淫威,对大食并未完全臣服。”
安庆绪啐道:“唐人欺辱九姓胡人已久。
乃父也是粟特胡人,便就差点被当做偷羊贼给杀了,终有一日我胡人要夺了他唐人的花花江山,尽牧中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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