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去手上的泥土,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干净,举止不慌不忙,“急什么。”
“那姓彭的有言官为他马首是瞻,难道你就没有能用的人了吗?”
曹开阳听了这话似有不解。
楼砚看了他半晌,实在是为他的脑子堪忧,颦眉不耐道,“你是什么身份?”
“司礼监承笔太监,皇宫里的宦官有哪个不是听你示下的?你手下那么多人,还怕他一个拿笔的书生?”
他怔忡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而另一边,初战告捷的彭定洲犹在沾沾自喜,见早朝赶跑了曹开阳,和杨渐交谈时也带了几分飘飘然。
“子业兄,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这种人欺软怕硬,是忍不得的,就该让他尝尝厉害,你从前太过谨慎了,否则也不至于让这种小人占了先机。”
事情进展的太顺利,杨渐反而觉得蹊跷,拉着他的手劝道:“你还是当心点,太监素来心眼小,背地里的手段多得很。
曹开阳跟了当今那么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闹到这么大也只是罢官而已,你切莫掉以轻心。”
彭定洲有些鄙夷地朝他瞥了一眼,“子业啊,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瞻前顾后,但凡果决一点,朝君也不会死。”
说完便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拂袖而去。
杨阁老无奈地轻叹,这一阵子总是感觉心神不宁。
五月是初夏,芦笋肥美的季节,晚饭厨子做了好几道时令菜,绿油油的摆在上面。
在以往这都是他爱吃的,然而近来却食欲不佳。
一家人用得有滋有味,杨夫人见他这就搁下筷子,忙递了碗汤过去,“老爷,再吃点吧……还要盛碗饭么?”
“不必了。”
杨渐食不甘味的接在手,正吃了一口,抬眼看到闻芊在给杨晋卷春饼,不经意的想起了什么,出声唤她,“芊儿。”
“诶。”
闻芊把春饼放到杨晋碗里,乖巧地回头应道,“爹。”
他捧着碗,思忖说:“这段时间风声紧,你和晋儿的婚事可能得延到年后去。
听说,你师父也在京城,届时你同她好好解释解释。”
“我知道。”
闻芊颔首,“您放心。”
杨渐拿勺子在汤水中搅了几回,“不过,这聘礼和吉服倒是可以开始准备……你有什么喜欢的,就让晋儿陪你去买。
北京够大,你慢慢逛,不着急。”
闻芊笑了笑,“好。”
他还在想自己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事,视线一转落到还在低头吃饭的杨晋身上,忍不住皱起眉,拿筷子在他碗沿边清脆的敲了两下。
“还有你。”
“晚上回自己房里好好睡觉,别到处乱跑。”
杨阁老这么一开口,满桌的人基本上都心知肚明了,用脚猜也想得出他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杨夫人一筷子戳到了碗底,半晌没顾得上夹菜,施百川在发呆,朗许佯作耳聋地埋在碗中认真扒饭,唯有杨晋一脸没事人似的照旧吃春饼。
杨渐胃口不佳,只用了半碗就离席休息去了。
入夏后的天黑得越来越晚,隔着竹帘还能听到院外零星的虫鸣声。
闻芊刚沐了浴,坐在铜镜前抹鹿角膏。
这是夜间护肤的方子,在脸上均匀的敷一层透明的白蜜,然后轻轻地反复拍打,使得药膏渗透肌肤。
杨晋端着一盘龙眼进去的时候,闻芊正伺候完了自己的脸,正撩起袖子在擦胳膊。
一弯雪白的臂膀在灯下淡淡映着微光,白的晃眼。
闻芊不过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轻拍手臂,随口调侃道,“你爹不是要你‘别到处乱跑’的么?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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