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妆红了眼眶,但是绝不抱怨半句,反倒替颂银说话,“佟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是不可多得的姑娘,难怪二哥哥喜欢她,我瞧着她,也是眼热得不成。
脂粉堆里有几个能像她一样,这么大的抱负和气魄?未必没人不想学她,可惜她这样的造化不是人人有的。
我原本是客居,老太太和太太疼我我知道,但现在和二哥哥说这话,叫我无地自容了。
好歹给怡妆留分面子,否则府上我是留不下去了。”
她卖乖讨好说场面话,自然令老太太、太太更怜惜她。
容实则不然,颂银在他跟前提起过几次,那个小心眼子很忌讳什么表姐表妹贴着,眼下竟一语成谶了。
她们要把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表妹塞给他,拿他当废纸篓子了?他是忠贞不二的人,认准一个爱一辈子。
加上怡妆又说什么“这样的造化不是人人有”
,变相表示自己未必不如她,颂银只是占了出身的优势。
他没好意思呲达她,她以为内务府的差事只是记记账、给宫人们发发月例银子?是个人都能操办得起来的?
他缓缓吁了口气,“回头我打发人给妹妹送些盘缠,或回房山或在别处置一处房产吧,别在容家呆着了。
如容如今家风雨飘摇,万一坏了事,倒连累妹妹一家子。”
在场的三个人目瞪口呆,他这是不顾脸面轰人了。
怡妆抹着眼泪转身往外,老太太才反应过来,孽障孽障地数落着,赶出去挽留怡妆去了。
容太太却没走,和儿子楚河汉界地对站着,气闷了半天说:“我同老太太也裁度她的出身,她进了门不过是个偏房,往后你再寻中意的,我就不信满四九城,找不到一个及颂银的。”
他知道多说无益,别过脸道:“我没想过三妻四妾,我只要颂银,请娘想法子替儿子说服老太太,儿子要娶她。”
容太太失望至极,“你是大祸临头还不知悔改啊,我眼下真该去哭绪哥儿,要是他在,好歹能劝劝你,不叫你这么着糊涂到底!”
他气走了奶奶和母亲,怔怔站了一会儿,把手里的凿子撂下,觉得苦闷且伤心。
换了官服上值,留在家里反倒一人一个主意地干扰他。
内务府离东华门很近,他穿过夹道进后门衙门,问小总管在哪里,苏拉说:“长春宫成主儿染了风寒,月华门上太医瞧不利索,请了旨意通知内务府,要上御药房传医正,小总管得过去盯着。
您上耳房先坐会子,说话儿就回来的。”
他茫然点头,却没有进耳房,慢慢踱步,踱到了随墙门上。
向北看,一片杳杳的红。
天气越来越冷了,夹道里的风大,吹得人鬓边生凉。
她必然也听说了他和豫亲王布库的事,不知她是个什么态度。
他有些担忧起来,如果她怪他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然而踏出去了无法挽回,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走。
颂银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是铁锈红的,丝丝缕缕的浮云飘荡着,像伤口上凝结的白膜。
苏拉上前插秧,“先头容大人来找您,遇上您没有?”
她摇摇头,“没见着。
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个多时辰了,可能等您您不回来,这才走了的。”
她站住脚,呛了口冷风,噎得满眼的泪。
抬手擦了擦,颊上冰凉一片。
慢吞吞回值房换衣裳,今晚不用上夜,这个点该出宫了。
出东华门,天正擦黑,远远有两盏灯笼在筒子河那边闪烁,她也没留意,大概是接她下值的轿夫吧!
她从桥上过来,那两盏灯迎上前,挑灯的冲她打了一千儿,“给佟大人请安,请佟大人借一步说话。”
她皱了眉,“你们是什么人?”
长随打扮的人往南一指,龙爪槐下停着一门轿子,她凝目细看,轿檐下燕飞翩翩,应当是女眷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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