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夏攸宜好奇心切,念在是救命恩人,受了奇耻大辱,仍恋恋不忍离去:“你岂不是要头疼一年么?”
“着!
错了!”
黑檀扇骨啪的越窗而过,敲在他的枕骨上。
杜蘅见他情状狼狈,收起玩心,呵呵解释道:“若是郡守以上的官儿来找,必有葆旌伞扇、金瓜鸣锣,吵闹个不休,我在十里以外听见,立时就卷铺盖儿走人啦!
哪里还会被他找到?”
夏攸宜心下暗惊,不住地想:“这可真是个狂生!”
杜蘅却道:“好在你不是个大官儿,我还愿意见你一见。
哈哈!
哈哈!”
这般明褒暗贬,直将夏攸宜气了个颅内生烟,愤愤地一甩袖子,决定再不来贴这个冷屁股。
孰料一个月后,不知怎的,本来在他这上学的几个小学生,纷纷要回束脩,转益多师去了。
学里的几位老先生看他形单影只,都不住捻须冷笑,明里暗里给了他许多难堪。
招不到学生,学正对他颇有怨言,克扣俸银,减免伙食,无所不至。
夏攸宜自知是谁人捣鬼,唯有吞声忍气。
家里小儿子饿得嗷嗷叫唤,眼睁睁地看着妻子把半个炊饼让给了哥哥,哭闹得邻里皆闻。
夏攸宜为了一时的正义之心,仕途受挫,眼看生计无以为继,他心里也是追悔不迭。
亲朋好友都告借了一个遍,除了岳父肯周济几吊钱,哪个来理他?
这天晚上空气郁热,他挠了挠身上新起的疹子,搬了个竹凳,坐到榕树根上纳凉。
草根里传来虫蛇游动的窸窣声响,他正为明日的午饭发愁。
他们家的饭食,已由一日三顿、一日两顿,缩减到了现在的一日一顿。
半下午的时候吃碗捞面,晚上再喝点面汤,这一日就算对付过去了。
门口拴的黄狗突然叫了起来,还不住地抬起前爪,去扑来人。
夏攸宜揉了揉眼,看到杜蘅若无其事地负手转来,他盛夏日也穿着洗至泛白的长衫,科头散发,摇着蒲扇,口中高吟着前人成句。
夏攸宜还不敢置信,他已经走进了院门,毫不理会那只狂吠不止的看家狗,进得屋来,“啪”
的从腰间取出一物,抛在桌上。
夏张氏还抱着哭着要奶吃的小儿子,急急便要进内。
夏攸宜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止住她:“浑家,顾兄来是不妨的。”
他看着大马金刀自居上座的杜蘅,有些不知所措。
“远芳兄,这是……”
“沽酒来!”
沽蘅大手一扬,豪气干云。
夏攸宜向妻子使了个眼色,张夏氏连忙将孩子哄睡了,趁着夜深踏着小脚,走了无数家店,才打来一角黄酒,还剩下十几两散碎银子。
杜蘅却看也不看,没有半分收回的意思,将两人的杯中满上,也不敬酒,独自个儿喝了个酒到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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