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渊不耐烦道:“我就是问你,去了哪里?”
他眼神像乱飞的苍蝇,失去了焦点,显然内心在急剧挣扎。
“去了……去了……”
忽然,他大吼一声,竟然挣脱了麻绳,一头撞死在树干上。
秦在渊拍了拍手,苍白着脸,冷哼道:“宣氏竟然也能养出一两个忠心的奴才!”
他此刻冷静下来,便能站在舆图前专心思考。
那原是挂在麟趾宫偏殿,供皇帝歇息时观看的。
他若有所思地踱了几步,眼光阴郁,一会沿着巴东山脉往西,一会转过酒泉郡北的晖兰海子,终于停在那道逦迤向前的水道上。
眼中绿焰陡盛,声如夜枭,寒意瘆人:“带着妇孺,必不会走剑阁入蜀道;酒泉沙漠中流沙甚多,没有可靠的向导,他们也不会自寻死路。
剩下的就是弱水——”
他屈起一指,满意地搔着下巴,仿佛饱饮鲜血的恶神,“他们定是走弱水,水道虽长,却无险阻。
翻过葱岭,便是图鲁木了。”
来到门边的阮钺,听了他梦魇般的低语,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的眼睛却像傀儡的眼珠,猛地一转,黏在阮钺脸上。
“二弟,你来的正好,帮我再做一件事罢。”
阮钺明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命令,迫于臣职,不得不屈膝跪下:“恭候皇上差遣。”
说完这句话,他仰头看着秦在渊,面带乞求,秦在渊毫不动容,将青光剑交给他:“率一个小队,西出玉门,取道弱水,搜遍每一寸土地,都得给我把那个贱妇带回来!”
阮钺哆嗦了一下,只觉那柄纯钢打造的剑,重得如一座大山,他能轻易提起重逾百斤的巨斧,却被这枚细细的鱼肠剑压得直不起身。
秦在渊还在继续说着,眼前仿佛已经是仇人惨死的面容:“若是不能生擒,就当场杀了!
那个小杂种,我要他的脑袋,听到了吗?”
阮钺苦涩道:“末将听旨。”
晃了一下,才抬起弯曲的那条腿。
他正要出去,秦在渊忽然从梦中惊醒,露出亲热神气,说的话却如一道锁链:“你可千万不要叫我失望啊。”
陶荏看得不错,秦在渊何等记性,怎会忘记他围城时的背叛?这是给他的机会,剖白忠心的机会,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是。”
他跪下来,吻了吻脚下的地面,然后走了出去。
十二
群山连绵,遮映天际。
白色硷地上,一丛一丛扎着青色的刺棘,像到处趴伏了刺猬。
山体漆黑,覆满风霜蚀刻的划痕,蹙着尖尖的褶皱,竟是寸草不生。
这里没有铺设官道,只有驼队踩过的双蹄印,在砂土中印出浅浅的半月形。
就在勾回山道下,转出了一列马队,蹄声疲沓,马身的锁子甲被取下了,人也歪伏着打瞌睡。
他们昼夜兼程,已有两月之久,人马俱已困乏之极。
携带糇粮的伙伴,有的中途渴毙丧生,他们没有多余的头口承重,只好眼看着食物减少。
队伍中仅有一辆平头马车,为了加快脚程,不得不和骑马的人并速而行,可想而知,这对车和人都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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