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榔头额上兀自流血,滴到眼睛里,使他看去无比可怖。
他的声音像一记闷棍,打碎了柳盈所有的幻想:“不是的……陶……舅老爷已经问斩,老爷……老太爷全家充军辽东。”
柳盈眼前一黑,小愫急忙上前抱住,她才没一头跌倒。
她跌跌撞撞地退到桌前,袖子一扫,花瓶应手而碎。
她声音时高时低,竟有些疯癫:“不……不……我不信!
我不信!
你在说谎!”
郭榔头在柳家看了十几年院子,对东家的人品一向敬服。
知道这次他受陶荏牵累,含冤负屈,不禁也陪着掉眼泪。
柳盈忽然想到了什么,颤声问:“老爷呢?”
郭榔头愣了片刻,才想明她在问杜晏华。
憋的一肚子气又发作出来,老脸涨得紫红,恨恨道:“娘还问呢!
姑爷也是个没心肝的。
就他一人还升了官,提为大理寺卿哩。”
柳盈听了,毫不意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胸脯乱颤,眼角含泪,几要喘不过气。
隔壁奶娘刚哄杜蘅睡着,乍听这凄厉可怖的笑声,两个人都大哭起来。
不过奶娘的哭声低而压抑,杜蘅则是高亢明亮,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还不知,他一生的命运,都从此改变。
柳盈一声不响,执起那把小而尖的金剪子,突然冲进房里,推开奶娘,对着摇篮里的杜蘅猛刺了下去。
全屋人吓得都定住了,还是小愫反应快,抱住她的裙拖,哭喊道:“娘,你醒醒!
快醒醒啊!”
只见柳盈双目血红,瞳孔分散,已是认不出人了。
她被几个人合手拖住,手上的剪刀乱刺,扎进了郭公肩头。
老头子出于伤心,忍住了不吭声,一个劲儿地劝道:“夫人,你先冷静,慢慢细想,总能有法子救老太爷回来的。”
柳盈已经不管不顾了,发髻撞散,形如鬼魅,手上的剪刀闪着冷酷金芒,要将眼前的一切撕个粉碎:“我和你这白眼狼拼了!
我和你这白眼狼拼了!”
她的声音含着呼噜呼噜的痰声,像一匹被激怒的母狼。
她认定杜晏华卖师求荣,执弟子礼也好,娶她为妻也好,都不过是早已做就的圈套。
可笑她竟一头撞了进去,还自以为幸运。
她看着满院盛开的碧桃,像是烈火熊熊的地狱。
她被永无止尽的业火炙烤,皮焦骨烂,心如死灰。
这阵疯狂过后,她命人沿着院墙根泼洒香油,然后一把火焚毁了满园花木。
那些都是郭公精心培植的名品,姹紫嫣红,错落扶疏,燃了两晚才烧完。
一片焦黑的圆场,断桩支离,花瓣零落,像一片凄凉恐怖的坟场。
他心中敞亮,经过火焚的园地,至少十年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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