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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鹤鸣没办法再如同初识之时那般冷冰冰地给出判断,因而注定在这场较量里败下阵来。
可他骨子里还攒着一点憋屈的劲儿,不愿意以单方面的戏弄作了结。
半晌,他低声道:“宁州事变一事,你也并不如传闻中那般毫不在意。”
郁濯愕然之间,浑身都紧绷一剎。
肌肉紧绷瞬间会带动衣上褶皱,两人离得这样近,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周鹤鸣的眼睛。
少年将军礼尚往来,也抬手替郁濯掸去一点领上雪絮,不再逼他,只问:“你可曾想过家吗?”
郁濯不答,只反问道:“你不想家吗?”
周鹤鸣将手收回去了,却任视线往北眺望,细雪落在他深邃的眉目上,竟然显出一点萧条来。
他轻声道:“魂牵梦萦。”
郁濯瞧着他,周鹤鸣的眼睛里分明倒映着煊都的天穹,可他好像真能随同这双眼一起望向更加遥远的青州,那里的草原冬日里覆着无垠的素雪,白鼎山也在这个季节里真正诠释了它名字的由来,若临近傍晚,青州城内会有袅袅炊烟,守城的老兵们煮酒谈笑,或许还能听见有人哼唱北境小调。
那里没有无形的锁链,没有煊都重重迭迭的宫阙,只要迎着风,天地皆可以被人揽入怀中。
这样具象的故土。
那不是郁濯的梦中乡,可它的确让郁濯突兀地生出了几分不合时宜的向往,他努力将这种奇异的触动抹去,唤着眼前人。
“云野,”
郁濯打断周鹤鸣的怅想,轻声道,“回府吧。”
***
赵修齐下朝回府时候,赵慧英正在院子里团雪玩儿,小孩手冻得通红,被兄长抱起来时吸着鼻子,很是委屈地问:“兄长今早为何不带阿言一同出门?”
“今晨是去上朝了,”
赵修齐给他递一方帕子,抱着人往屋里去,问,“阿言怎么不同左先生待在一处?”
赵慧英深知上朝的可怖,他每每想起父亲便觉得发怵,过于苍老粗糙的皮肉总让他怀疑那副皮囊下藏着什么怪物,可同样是瘦骨棱棱,左怀玉就不会给他这样的感受。
左怀玉总是很平和,他坐在桌前习字看书时,像赵慧英夏日中鞠水来扬洒的一汪清潭。
可赵慧英有时候又会觉得他过分沉寂,这种安静使得左怀玉成为一泓毫无波澜的死水,似乎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再属于他。
小孩唯一能够笃定的是他身为兄长的老师,应该是个好人。
他从兄长怀里挣出来,跑去桌边拿点心吃,边跑边得意道:“左先生早上在写字,但他没有不许我玩,我就自己溜出来啦。”
这话说完,他猛地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黝黑灵动的眼睛偷偷往赵修齐那处瞥,可今日的兄长似乎忘记了要责备他,将氅衣搁在前厅架上,便兀自进了后院。
后院东侧有间屋前的雪格外厚,雪上陷着串小小的脚印,还未被覆盖住,赵修齐面色微凝地进了屋,阖上门回头时,屋内的人也抬着眼看他。
左怀玉隔着薄薄一层帷幕同他相望,彼此都瞧不清对方的神色,却均能看见对方单薄挺拔的脊背。
赵修齐稍有些急促地唤:“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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