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多认点字,她爹喊她跑腿干活时,许妍就跟他讨价还价,教几个生字或是把写文章的废纸给她。
不知道是人老心软还是人老事少人无趣,有个小姑娘在面前闹事他也没觉得心烦,时间久了还会故意找杂事使唤他幺妞儿去跑腿儿。
这段时间是父女俩关系最融洽的时候,能填饱肚子,偶尔打个牙祭,时不时的斗斗嘴,人着就精神。
一直到许妍十三岁,许老秀才觉得这近些年状态不错,决定要去考举人。
但手里的银子只够打个尖住个店,哪能请人做保田地都分出去了,剩下的五亩是族田,想卖也卖不了,只能向三个儿子搜刮。
老头子难得的杀了自家养的鸡,站在灶门外盯着他老婆子剁鸡下锅,“记好,就这么多水,水烧滚了就小火炖。”
“还是三指宽的小火”
“对,可千万别把鸡汤给我熬干了,要是拿不准就去房找我来。”
“没事,我知道,你安心去,别操心”
,许妍娘急切的摆手让她老头走,生怕让这些杂事耽搁了他。
穿着整洁的老头背着手往外走,嘴里还在嘀咕“不叫我操心我不操心只能吃焦糊的肉,唉,还是大姑娘手巧,她嫁人了我想吃个红烧鸡都要花钱去买。”
走到房门口小闺女回来了,等了一小会,人走近了,问“你三个兄长怎么说来吗”
许妍斜着瞅他一眼,含糊的说“你都说他们不来你都要上门找事了,敢不来”
“什么嘴里含糖了说清楚点。”
“来,都来。”
到了中午,像是约好了的,携家带口的一起来了,进门也不问,反正不是好事,巴不得老头子哑巴了,安静吃个饭,再各走各的。
但菜刚端上桌,老头子就丢下个惊雷,“我要去考举人试,潜读这么些年,保准能过,就是没钱找人做保,你们一家借我八两,待我发达了成倍的还你们。”
呵,老驴子嘴张的还怪大,八两干脆把他儿子捆了当驴卖了算了,也省的他有理由天天去要这拿那的。
许老大哥三个吓了一跳,拿不出只能当没听到,给婆娘孩子捡肉多的夹几块,自己舀汤泡饭,端起碗就往嘴里扒。
“嘿,跟你们说话呢,吱个声”
。
他们还是那副死样子,老头子狠拍桌子,“你们能不能别目光短浅,我中举了你们都不用交税款了,三俩年钱就回来了,更何况我还加倍的还你们。”
许老大放下碗,哀声说“爹啊,我们就地里刨食的,又要养孩子,哪来的八两更何况你都多少岁了孙子都快娶媳妇了,还去考什么试。”
许老头环顾了一下三个儿媳妇,清了清嗓子,定定地说“先去亲戚那儿周转一下,很快就还的。”
“呵,说的好听,就你顶着花白的发髻,人傻子会选你没两年就伸腿了”
,老三瞥他一眼,“年轻的时候就没那本事,老了就别瞎做梦,免得把儿孙折腾的半死不活的,没个德行。”
他说完抱过儿子扯过媳妇就往外走,其他两家见了也起身就走,反正没钱,饭也吃了,坐再久也是瞎扯蛋。
“王八犊子们,反了天了。”
许妍错过了溜走的机会,只好缩坐在凳子上,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火烧自己身上了。
过后两天,许老头也不了,没日没夜的去三个儿子家闹,像是迷了心窍,面子也不要了。
最后从三个儿子那儿掏走了15两,也不顾气冲冲回娘家的儿媳妇,只是喜眯眯的说“咋会没钱,只是没逼到时候,一群目光短浅的,只知道吃喝。”
待声音远了,许妍从墙后走出来,大中午的她打了个冷战,第一次觉得她爹像个没心的怪物。
三个月后,许老秀才由他二儿子陪着出发了,许妍大哥和三哥也没说什么,只盼着这饿狼真的中举,家都要被他折腾散了。
事与愿违,名次在五十四,而前五十个成了举人,他还是许老秀才。
老头子知道后疯狂的拽扯头发,之后大病一场,好了就神神叨叨的,说是没去烧香,又说是几个儿子闹的,把福气都折腾散了。
气不顺的又去闹了两场,许家三兄弟跟他大吵一架,推搡着给送了回来,老三指着他头大声喊“我求你了,别再上门了,我不求你帮我多少,你就当我死了,行吗我家都要散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我娘,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不拿自己生的孩子当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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