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头看着他,“面对先帝当如何说话,陛下还要妾来教么?”
他顿了顿,将酒盏高举过顶,声音沙哑:“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短短的八个字,却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那个面慈心狠的父皇,那个不假辞色的父皇,那个苍老疲弱的父皇,那个绝望痛苦的父皇……那个一辈子都在薄氏外戚的阴影下挣扎的父皇,那个不能得到自己所爱、又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儿的父皇……
薄暖静静地凝视他半晌,转过头来,清声道:“请父皇放心,当今陛下是一代明君,大靖国祚绵长,百姓安康……”
他低低地笑了,“阿暖,你怎么在父皇面前说谎?”
她轻声道:“我没有说谎,我就是这样相信的。”
他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一番拜祭完毕,二人站起,他看着那枝树苗皱眉:“这又是做什么?”
“这是杏子树,我母亲的坟前也有一株。”
她微微一笑,“种在先人冢边,能保子孙之福。”
他看着她的眼睛,“谁的子孙?”
“自然是陛下的子孙。”
“我和谁的子孙?”
她不说话了。
他命侍从递上锄镈,问她:“种在何处?”
她看了看四周,指了封土西北角的一片空地,“那边不错。”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原来婕妤还会风水堪舆之学?”
她低声道:“我也是做过功课的……”
“谁教你的?”
他笑。
“聂少君。”
她说,“你的那个儒生。
我派人问过他,思陵何处风土适宜植树。”
他静了。
径扛着锄镈去铲土,将那棵树苗种下,动作准确有力,像个本就常年劳作的农夫。
她想,他真是做什么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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