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叱云咤也缠绵,
老将军珍重,
此身经百战,
珍重了东风初送第一船……
聂昭闭目去听,耳边绕梁遏云,竟像是从她心底发出的唱腔。
眼前又是那个春风摇曳的午后,有人扬幡擂鼓,有人饮茶斗舌,有人撩起门前珠帘,引着那个长衫飘飘的男子将戏腔踏破……
一出《赤壁》唱完,梁画玉也退场,换了陌生的戏者登台。
人群渐渐散了,为车子疏散出道路。
聂昭听到徐孟冬发动起汽车,将要驶出路口,却又听得一道柔缓入耳,细细袅袅,欲说还休——
半行字是薄命的碑碣,
一掊土是断肠墓穴,
再无人过荒凉野……
三尺白绫若赐我,
可愿葬我于君侧……
惟愿取,
恩爱美满,
地久天长……
眼皮蓦地发起烫来,聂昭却仍未睁眼,只有一缕泪珠流下。
不知多久过去,直到那唱音消散无踪,她才终于睁了眼,打开手包,从夹层里取出一张泛黄的新闻纸。
从德女中的毕业合影上面,那个名叫沈唯的女孩站在最前排,眉眼弯弯,满面笑容。
照片上方一侧的版面,是一身警服的她与阿东的合影。
执起纸张,朝着窗外的街灯去望,熟悉的身影再度映入眼帘。
还是那道眉,那双眼,那场雪,还有那段永不褪色的风流。
一阵风吹进来,吹得鬓角发丝纷飞。
聂昭恍惚的目光一颤,仿佛从遥远之处收回,连忙将新闻纸覆手撂下,掩藏了那个身影——
既已决定将这项计划彻底交付南京政府,那么,这仅存的一件能将她与沈唯牵连起来的质证,便也该销毁了。
“孟冬,你带了打火机没有?”
“打火机?”
徐孟冬从后视镜里看聂昭一眼,看不清她的神情,似有些迟疑,“夫人,您不是早就不吸烟了么?”
“你话真多。”
聂昭倾身上前,自顾从他上衣口袋里取了只打火机出来,咔哒一声掀起金属顶盖,火苗瞬间腾起。
车窗落下,即将燃尽的纸张飞出车子,带着旧日里所有的执迷,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聂昭含笑望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汽车驶回陈公馆时,天已黑尽。
聂昭下了车,见庭前灯下立着一道挺拔身影,穿着浅灰银章的军装,分外倜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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