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打赢了工部局那场官司,梁画玉在这上海滩名声大了,身边便总是围满了人,有时连他也近不得身。
那个娘里娘气的小赤佬叫什么来着?
什么莲生?
还是什么玉莲?
陈明光记不起他的全名了,只知道他与梁画玉同台唱过几场,从前也没交情的,今日竟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到她闺房里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未及开口,梁画玉已经在镜子里瞧见了他,回眸甜甜一笑,“傻子,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快过来,帮我挑衣服。”
“眼看入夏了,你挑什么貂皮大衣啊?”
“我喜欢貂皮大衣!”
“搞不懂你。”
陈明光趟着一地的碎布料艰难走到梁画玉面前,听她问,“你看,你看这两件貂皮大衣,黑色的好,还是红色的好?”
“红色衬梁小姐!
梁小姐皮肤白嫩,穿红色亮堂堂,明艳艳,老灵的!”
答话的并非陈明光,而是早先坐在沙发里的夏莲生。
陈明光原本对这些没什么主意,此刻却将头一扬,硬气道,“选黑色,黑色贵气。”
岂料梁画玉一撇嘴,抓起那件黑色的貂皮大衣便丢在地上,反而拿起那件红色的凑到镜子前比量,“贵气?好笑,我梁画玉如今哪儿还需要衣服来衬贵气?裁缝师傅,我选红色。”
裁缝一猫腰,连连点着头,忽地全身一抖——
“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陈明光发狠砸了一盏茶杯,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终是在梁画玉眼神的示意下一溜烟儿退出了房间。
陈明光扯了领带坐到沙发里,忽又想起这是那个娘娘腔刚坐过的地方,立马就起身,双手往裤兜里一插,满屋子开始转。
梁画玉噗嗤笑了,也不恼他砸了茶杯,更不近前,只点了支烟抽。
她双臂环胸,秀眉一挑,将烟雾吹到他脸上去,“吃什么飞醋呢?”
“这是我吃飞醋吗?大清早的,你给我说,他凭什么出现在你房里?”
“这可由不得你管。”
“你说什么?”
“我并未嫁你,你我又无婚约,你愿意找我便找,我开门欢迎,但若想干涉我房里有没有旁的男人,你可就不够格了。”
“是,我是没说过娶你!
那你也不能——尤其是,就那个娘娘腔,他难道能娶你吗?”
“娶不娶的,能怎么着呢?”
梁画玉一笑,执着香烟的手腕一转,笑容中流露高高在上的快活意味,“如今我有钱,有名,有生意做,够用的了。
至于男人嘛,有也好,没有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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