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一场,留句忠告。”
聂昭歪一歪头,悠悠地道,“宋先生方才说,手枪多数时候只能救急,不能救命,这一点我认同。
不过救急其实也挺重要,多一技傍身总没坏处,有空还是练练枪法的好!
尤其是,像宋先生这类常被危险——”
“这类?”
宋方州打断聂昭的话,言语间轩眉稍扬,显然对她这字眼颇有不悦,“我接受聂警官的忠告,但不接受‘这类’这个字眼。”
他微微昂头,双手插入西服裤兜里,话音转落地有声,眼中精芒尽显,“我永远不会把自己活成一个类别,尤其是在你眼里。”
聂昭有一瞬间的震动,转而郑重地再度伸手,“是我失言,抱歉。”
宋方州一笑风轻,终于伸出手来与她相握,姿态与宴会初识如出一辙,“再会。”
雪幕下,靴声沉沉。
那个自若的背影渐渐远去,他没有道别,也没有离开,就那么目不转睛地望着。
他忽然希望她能停下脚步,回头再说些什么,或者仅是看他一眼也好。
不自觉地,他已开口,“列车是明早九点钟的,你想好了便来,我在站台等你。”
她的脚步顿了一顿,终究没有回头。
房门外,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她知道,是他离开了。
心头一空,聂昭猛地将门拉开,一连几步奔下台阶,眼中却再没了那道身影,唯余飞雪重重。
此刻,她静立门前,身上依旧披着宋方州的礼服。
低头暼望落影,只见翻飞的衣摆与她身姿合而为一,一同融在了门廊灯影的昏黄里;
抬头大雪纷飞,雪花忽明忽暗,一半飘在灯影下,一半落上她的肩。
她伸手一拂,指腹不自觉地就停留下来,仿佛舍不得衣上的纹理,又像是舍不得旁的什么——
她触摸到,那礼服的质地是如此精良,却没能寻到标签。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淡淡的寒冽香韵里,谁的气息清晰浮现。
她再度想起,那个大雪中丰神磊落的他:我宋方州不是汉奸。
做了四年的警员,她早习惯了一切以证据说话,今夜却会只因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陷入思索,甚至几乎就要相信……
聂昭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么,他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明知她有意接近,他竟还是相邀,这又代表着什么?
上海之邀,她该应约么……
心神不属之间,大片的雪花自余光扬起,一道明亮刺眼而来——
他回来找她么?
聂昭心思一动,下意识迈出步子,却见是聂征夷从车上下来。
眼下的他,一身警服未换,问也没问聂昭为何站在门口,甚至未曾看她一眼,就那么从她身旁越过,大步行入屋内。
聂昭追上来,回身关好房门,见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边伸手扯松了衣领,一边将目光扫过来,冷冷地问,“衣服谁的?”
聂昭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披着宋方州的礼服,未及答话便听他又问,“见过宋方州了?今夜马尔斯西餐厅后街的枪声怎么回事?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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