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她自己知晓之外,并无人能够猜得透她的心思。
--丝竹厉清声,慷慨有余哀;长歌正激烈,中心怆以摧。
欲展清商曲,念子不能归;俯仰内伤心,泪下不可挥。
愿为双黄鹄,送子俱远飞......
她蓦地仰首向天,双手在自己裙裾里绞紧,那干涸的眼眶中涩得流不出一滴泪。
颊侧的一绺长发,滑出了绾发的布巾,被微风吹得轻轻飘动。
她恍然惊觉一般,伸手握住了那绺长发,怔怔地望着那在风里飘起的发梢。
那发梢上少了与之缠绕纠结的、另一人的头发,好似失去了根基和凭依,随着清风飘飞起来,拂上她的面庞。
--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那是什么时候?自己的一声低喃突地叩进了她已有些空茫的意识。
她怔怔望着天际飘过的流云,恍惚间,一声沉沉的叹息撞入她的心田。
--你这又是何苦?何苦?
她的心蓦地一抽痛,几乎一声悲哭要冲口而出。
但她咬牙忍下,苍白的下唇被她咬出了血。
她握着自己发梢的五指转为紧紧握拳,用力得那白皙得仿若透明的肌肤上,浮现了隐隐的青筋。
她的愿望原本只是那么的微小,可如今......这唯一的愿望,却也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唯愿......与子同一身呵......
那条通往京中的大路,突然起了一阵烟尘,到得近前,才发现是几乘马车。
几名兵卒仆从跳下车,拉住缰绳,将一辆马车上的布帘掀起。
其余数辆马车上也下来了一些人,手里拿着锹铲,默然侍立在一个先前已掘好的墓穴旁。
他们身上皆是极平常的衣着,连象征性的披麻带孝以示哀悼都没有。
百姓一拥而上的围观,那名民女模样的女子也站了起来,挤进人群,选了一个最接近现场、又隐蔽的角落站定,眼神一直盯着那辆布帘掀开的马车。
下车数乘,不设旌旐,这就是所谓的"
以王礼葬之"
吗?围观的百姓们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种种缘故,却都指着那几名身强力壮的兵丁自车内抬出来的一具黑漆棺木,窃窃私语道:"
是前日所杀的天子啊......"
天子?想他在生时荣华富贵,万人之上;但死后就只是一具以稍好的木材制成的黑漆棺木,没有表示高贵身分的外层棺椁、也没有精细繁复的图纹花样。
那具棺木在众人注目下被暂时放到墓穴旁,几名仆从开始在棺木上套上绑有粗绳、用以抬棺的木杠。
那女子紧咬着下唇,眼眶里突如其来的湿润。
先前的那副漠然麻木的神情,在她看到那具棺木时褪却,低垂的眼睑下掩起了愤怒的火花。
这就是他的结局吗?在生时被誉为"
才同陈思,武类太祖"
的"
社稷之福"
,身为统治天下百姓万物的皇帝,荣华富贵不可历数;但殒身之后,没有气势宏大的皇陵、没有盛满随葬品的墓室、甚至没有一个盛大的葬礼,他就在这样一副普通的棺木里,身无长物地要到地下沉睡,孤独一人度过那漫长永恒的黑暗--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