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扶着贾敬继续往里走,却见后面下车的冯紫英说道:“多谢贾老爷昨夜相助,更兼一路相送,晚辈不敢再扰。
且晚辈一夜未归,家父必然着急,晚辈这便回去报信了。
改日必当登门致谢。”
“这是自然,我这便着人送贤侄家去。”
说着,贾敬招手唤过焦二,交待了几句。
贾蔷眼尖,看见他将一封信塞进焦二手里。
并未看清贾敬小动作的冯紫英行了一礼:“多谢。”
直起腰时,他又看了贾蔷一眼。
眼中已无惑色,却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异芒。
以贾蔷察言观色之能,一时竟也未能看透。
还待细看时,冯紫英已然接过下人递来的缰绳,翻上鞍座打马而去。
——走了也好,省得他老在面前晃,让自己总想起昨晚那怪诞却又不无可能的梦。
一念及此,贾蔷心中稍松,刚要说话,却见贾珍自影壁后转了出来,一溜儿跑到贾敬面前,连袍子也未撩便跪了下去:“父亲大人安好!
许久未见,儿子着实想念您。”
对着这个次子,贾敬既无回忆长子的怜惜,也没有对待嫡孙的慈爱,甚至比对焦二还冷淡些,只用鼻孔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见他如此,贾珍不免心里打鼓:从不出道观的父亲竟突然回京,可别是自己有什么事儿吹在了他耳中。
匆匆将近来的事儿过了一遭,虽有些醉酒置气、以致拳脚相加闹得不可开交的荒唐之举,亦有些贪欢偷腥、被人捉包的尴尬事儿,却也都是积年惯行的勾当,贾珍素来做惯了的,料来贾敬不会特特为此赶进京来。
左思右想,他实在想不到贾敬因为归家,便只得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伺候,不时窥看神色,暗自揣摩。
但贾敬却始终没有发作,眉宇间甚至还有几分喜气。
见状,贾珍不免松懈下来,心道多半是突然想回来看看,并不是来管教自己的。
心事一去,贾珍说话随意了不少。
同尤氏一道服侍着贾敬用过茶点,说了会儿闲话,又问老人家累不累,可要在中饭前先歇一觉。
这时,忽听贾蔷说道:“祖父若是歇下,孙儿倒趁便出去一趟——还请叔叔拨张车给侄儿。”
“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也值当在老爷跟前儿说。”
贾珍话音未落,贾敬眼风已然扫了过来,适才还宁和安祥的眼神,蓦地变得凌厉:“蔷儿还小,你虽不能管得太狠了,到底也该多关心些。
竟连他要去何处都不问,就让他走么!”
贾敬本准备稍后再私下里同儿子说说贾蔷受冯紫英牵连之事,让他将孩子看紧些。
不想竟见他如此漫不经心,不消多想,便可知他平日根本不将贾蔷放在心上。
贾珍再料不到这根捂了一路的老炮仗竟在这句话上被点着,连忙赔笑解释:“父亲大人请息怒,我岂有不关心蔷儿的?实是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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