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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珠将他的所有说辞听了一遍,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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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肩而行。
漫长的沉默像那一道冷巷,笔直地延伸下去,直至穷途末路。
他本以为靳珠只是送他到厢房门口。
没想到那人抬脚入了门槛,蹲下来,逐一打开那些临时堆放在地上的大小木匣,将东西一样样翻出来,开始掸灰,归类,收拾整齐。
他站在靳珠身后说:别拾掇了,你回去吧。
靳珠置若罔闻,手上动作利索,重重抖开冬春换季的衣物,以手掂量,眉头渐渐上了一柄锁,自言自语似地说着:这衣服太薄了——只能在日头高的时候当夹衣穿,若是夜里,肯定要受冻。
被子记得要打两层盖,前一阵子还下小雪呢……你怎么忘了带一双合脚的袜子,这都多旧了,明儿让我娘再给你赶一对。
这东西短了,你又稀里糊涂地乱套,罩也罩不过脚踝,怕要着凉。
小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可以微笑着说话。
快回去吧。
我以后都要一个人过了,自然会懂得照料自己。
那个人的背脊在昏暗中细微地动了一下,慢慢挺直,手中叠了一半的衣物被五根手指攥着,没有任何动弹。
忽然就开了口:一个在坊头,一个在坊尾——这也要兴师动众搬出家门,有必要么?
有。
他确信自己能对答如流,因为这个回答他已经偷偷练习了无数遍。
质库这一行不比其他,还在当学徒的人按规矩是不得回家的,为的也是替人保密,毕竟这钱来钱往的生意麻烦大,忌讳多。
既要拜师,必先心诚意坚,我若还住家里,对他老人家而言也不够敬重。
再说……
他顿了一顿,继而轻快地笑起来。
再说,住家里老没意思,天天对着一张脸,多久也会腻味的不是?
靳珠也笑,笑声冰冷。
停滞的手劲练地一抖,将衣料震开。
一阵尘埃跌了出去,撞破屋内所剩无几的光线。
全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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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两相沉默,门口忽地来了一个人。
来人原是他师父门下一名寄宿打杂的小厮,混熟了脸,也学了点经营质库的皮毛,偶尔在春秋换季的时候和铺中其他伙计一起轻点货柜。
那人知道他是靳家的么子,便殷勤地过来瞧两眼,看看有什么要跑腿的活儿。
那小厮立在门边,笑嘻嘻问他:公子若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话。
他微微一笑回了头,字字句句皆是调侃:脸生得那么俊,谁舍得使唤你?日后我住这儿,见面的机会愈发多了,还请这位哥哥多担待些。
那人把脸一红,一面笑着骂他嘴上抹了蜜,一面去别处忙活了。
他目送那人离去,刚一回头,忽然见到靳珠已转过脸来,钉子似的目光直刺他的脸庞,一声不吭。
气氛仿佛一下子凝固了,滴水成冰。
他的脸上没有惊,也没有慌,表情天衣无缝:都习惯了,只要见到长得好看的人,就忍不住多亲近些。
这小厮跟了我师父有四、五年了,还小我一岁,模样尤其好,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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