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的时候他没道理地想起很多年前,夏日的夜晚,一场暴雨过后,天边还剩一点夕阳,凉风习习,他们做爱,汗水从陶维予的颈子上顺着脊背一路流淌到腰间,好像春潮初涨的河流,他流连其中,如同迷路的行人,以为永生永世不必离开。
如今眼前的身体已然陌生了,又依然是熟悉的,他几乎是粗暴地挞伐着陶维予的身体,灯光下把夏至的影子分成了无数个,他的汗水洒在影子的碎片上,就好像踩碎了新生的星星。
他在祈死,祈求以自己的死亡带来新生,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扑在床上,陶维予扭头去看,又被周昱扳回脸来,贪恋地渴求一个新的亲吻。
这样的渴求把两个人紧紧地维系在一起,最初的疼痛已经褪去,至少是变得可以忍耐,睽违的快感如这冬日里罕见的急雨一样席卷了他们,陶维予的身体在昏暗的房间如同鳞片完满的白蛇,又如同被撬开的蚌的内壳,隐隐浮动着不可言说的光芒,光芒引导着夏至向前一步,再一步,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压制住那喧嚣的、近于刺耳的音乐,引领着他去奉献,去跳跃,去征服,去爱。
在风雨声的催促下陶维予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周昱的肩膀,他撑住周昱同样汗津津的胸膛,忍耐着痛苦和快感的双重折磨,硬是上下异位,坐了起来。
这个突然的姿势起先带来的是难以言说的痛楚,一瞬间仿佛连脊背都要被撕裂了。
可当周昱按住他的腰要退出来的时候,他却从身后握住那已经退出一半的性器,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然后他伸出双臂,抱住也坐起来的男人,用力地亲吻他,感觉新的风暴在身体的深处萌发。
这是惟有爱才能献祭的死亡,惟有忘我才能沉浸的情欲。
夏至的身体从未如此轻捷,也未如此沉重,充满着一切的可能性,他甚至想放声大笑,呼喊,呻吟,充满情欲的呻吟声回荡在不知何时起似乎变得炎炎如夏的病房里,可周昱已经分不出这声音到底是谁发出来了的,眼前的身体如此之美,他迫不及待地开垦着,深入着,感觉到臂膀深处的躯体正在牢牢地贴着自己的,无一处不在渴求,他渴求着陶维予,一如陶维予渴求他。
他按住陶维予的腿,把自己送进他身体的最深处,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痉挛一般地绞紧了,带来无以言喻的甘甜,对方的手指紧紧陷入自己的血肉里,却不能带来任何一点新的疼痛。
他贪婪如兽,也掠夺如兽,情欲的雨水淋湿了他们,他们深溺其中,无人可以超脱。
他注定死去,在永不停息的舞蹈之中,只有死亡的来临,才意味着祭典的终结,可夏至不再畏惧死亡,粗暴的疯狂终将战胜它,更不畏惧爱——它存在在一切萌发的万物之中。
他将得到新生,也将得到爱。
这么坚信着,夏至猛地止歇住疯狂的舞蹈,伴随着最后的音乐,一把扯掉那隔开他与观众的纱幕,垂下手臂,静立了下来。
第25章
光明大盛,掌声响起时夏至很久都没有想起来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呆呆地站在舞台上,视线一片模糊。
他摸了一把脸,手心全是湿的,正在大脑一片空白地端详这究竟是什么,忽然有人拍了一把他的背,又按着他的后脑勺,他就顺势弯腰、低头,直起腰后发现身边已经站满了人,眼前则是站起来鼓掌喝彩的观众,除了自己,似乎其他人的脸上都有或深或浅的笑意。
结束了。
他机械地跟着同事们一起谢幕,又依次出场单独答谢,再次走出去时巨大的喝彩声简直吵得他头痛,他瞪大眼睛,望向十一排中间的位子。
那里坐着人,陌生的面孔。
夏至疑心自己看错了,定睛再去看,前后左右,就是没有想到周昱,情急之下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一步,很快的胳膊上一紧,回头一望,却是侯放不动声色拉住他,一面看着台下微笑一面低声嘱咐:“你做什么,先站住,找人等谢完幕,或者和剧院说一声,让他来找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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