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炎定觉得新奇,这人醒着的时候剽悍又嘴毒,真是白瞎了这两对梨涡。
嫌弃归嫌弃,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觉得手感很好,又戳了一下。
他难得幼稚一回,正玩得兴起,没想到就与对方蒙着水雾烟雨的眸子撞在了一块儿。
高炎定有些心虚,下意识松开了手,良久才察觉对方并没有完全清醒,视线似乎落在自己脸上,又似乎没有,他总有种错觉,仿佛对方看着的是另一个时空。
以为是被烧傻了,高炎定摇了摇他,又轻轻拍了下他脸颊,然而对方的目光仍旧像两道缥缈的雾,穿过自己,于虚空中交汇。
明景宸睁着眼睛,嗓音生涩,“兕奴……我不吃果干……兕奴……这酒好苦……”
说罢他像是倦了,微阖了眸子不再言语,可眼角却滚下一串珠泪,沾湿了枕头。
“怎么哭了?”
手指揩过他面颊,指腹上又湿又烫,高炎定道,“又是果干又是酒的,想得倒美。”
他不信邪地继续套话,可对方已经再次昏睡了过去。
珠云将绞干的帕子敷在明景宸额上,又掏出一只小瓷瓶,把药抹在他颈项里,最后将被褥掖好。
外头夜色渐浓,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却见高炎定还坐在床边,面无表情。
他什么时候走呀,她不由地想,干脆换了只脚当着力点,隐蔽地靠在床柱上打起了盹。
夜半,风雪交加,吹得窗棂嘎吱作响,老旧的木料最终不堪承受,冷不丁发出“嗙”
的一声巨响,卷着纷扬的雪片将屋内的陈设吹得东倒西歪。
珠云被惊醒,发现自己靠坐在床头原先高炎定坐着的位置,而对方已经不见踪影。
她连忙跳起来去关窗,被吹得小脸和双手通红一片,她将小几上的花瓶扶正,又拨弄了两下秃了一半的梅花,才施施然回到床边。
明景宸的情况有所好转,额头没那么烫了,只是他仍旧很畏寒,被子卷在身上,下头露出一截深色的狐皮,毛茸茸地一直盖到鼻子下方,上头的细绒随着吐息轻轻摇曳。
珠云重新换了冷敷的帕子,给火盆新添了炭后,再也抵不过困倦半靠在床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明景宸才醒了过来,睁眼就和长着褶子的中年军医对了个正着,对方正在给他换药,冷不防和他没什么温度的视线碰到,莫名打了个哆嗦。
军医顿了顿才笑道:“你醒了?身上是否有不适?”
明景宸混乱的思绪在军医反复问了几遍后才勉强理清些许,他还记得昨天的情景,知道自己已经身在天授五十六年。
他掩去落寞和伤感,道:“浑身绵软,使不上力,头也疼。”
军医点点头,将绷带扎紧,给他拢上寝衣,"
你伤病加身,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虽然熬过去了,但你身体亏损得厉害,那一箭伤到了心脉,今后切记要好好保养,万不可大喜大悲,劳顿疲累。
"
他话说得委婉,可明景宸聪慧至极,岂会不懂。
他被褥下的手攥紧,指甲深陷皮肉,面上仍能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知道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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