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特意等在这里,或者只是偶然碰巧遇上了,一袭深蓝孔雀锦袍背对着她倚在柳枝浓郁的阴影里。
江南的柳,生的太茂密了,拨开极近了才能见人,进忠听见声响转过脸来,冷的骇人的神色见到她倒是一愣。
再避开也太刻意了,卫嬿婉摸了一只耳坠子下来,放开了搭着春婵的手,春婵接了翡翠耳坠,悄然退出去了。
两个人一时没说话,进忠神色在一晃之后又冷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笼在一层烟雨和柳枝后的嬿婉,看着她明艳冷然的眉眼,不合时宜的想,嬿婉真是怎么都是美的,美的太合他心意,美得他跌成了万物刍狗一样的凡夫俗子。
她不笑的时候,神色带着凛然,不像他,眉眼一低,全是森森寒意。
可她拿了最狠厉、最让他无可奈何的一把刀,明晃晃的扎进了他的心窝子。
他也是个人......
不,或许只有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从没有人把进了紫禁城的他再当做一回人。
进忠看着眼前被雾气湿了薄衫的美人站在一臂远处看着他,一双眼睛仿佛从不曾动摇。
她变得他看不清了,无论是眼前随着浓雾丝雨渐渐模糊的身形,还是她愈发玲珑、也愈发狠绝的心思。
“进忠公公。”
她还是这般喊他,推远了称谓,低回婉转的音色却又拉了他的一颗心不放。
进忠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恨她,应该撕咬着她一起入地狱。
凭什么?是他从泥里拉了她上来,是他一步步教着她走上去,是他一点点的哺喂着她长成这般让人再也捉摸不透的样子。
可看看她都回报了他什么?一匣子零碎银子?几个他眼皮都懒得夹一眼的赏赐?他进忠在后宫横行的时候,她还在四执库,或者花房,或者启祥宫苦熬着呢。
然后他又想到那天晚上她哀哀的倾诉,哪怕不是对着他,他也觉得心苦难捱。
想着想着又恨起了那个混账侍卫,他怎么就能舍得任她委顿在地上,花朵零落入泥一般落在他膝头。
进忠那时候恨不得冲进那仿若洞房的内室,将她一把抱起来,离了那冰冷的地面,只窝在他温暖的怀里。
可是他只能在窗外看着、偷窥着,仿若窃贼,在不见天日的阴影处,井中捞月一般做那偷香窃玉的勾当。
他还揣着那对玉钗。
卫嬿婉看到进忠微张了张嘴,却没立时喊出炩主儿或者嬿婉。
他刚才神色明灭,不知在想什么,一双眉眼落在别人眼里怕是百分百的不怀好意,卫嬿婉却看见了他藏起来的一丝踟蹰。
她渐渐地能看明白这个人的心思了,原来他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般难猜。
又或者,是她略占了上风的缘故?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了,他又恢复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看样子是打算打个千儿就走。
卫嬿婉心中有些可惜,她还想借着这次偶遇再探一探呢。
老天爷好像听见了卫嬿婉心里的嘀咕,还没等进忠的腰弯下去,外面就响起了春婵的请安声,“嘉贵妃娘娘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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