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锦踉跄着站起身,“走吧。”
他招呼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向江滩后走去,身上瑟瑟抖着,卫无殇跳起身,也不扶他径直向前跃去,拉扯着藤蔓攀上山崖,还没进洞,就听耳边传来碎石破空之声,“小心,也许有野兽——”
衡锦的叫喊追随着他飞掷的石子。
卫无殇心中一动,扬手丢掉指间早已扣着的石子,等了片刻,见洞中并无野兽藏匿的迹象,无殇回身下探,“我拉你上来,要不我就背你上来。”
衡锦听出他话中的倔强之意,不觉紧锁眉头,抬眼打量着洞穴的位置,此时自己已功力尽失,要想攀上岩洞非要借助他人之力不可。
衡锦一咬牙臂膀伸直抓住无殇的手,微一借力便跃上岩壁,率先进入洞中,“你在外面等着,我叫你了再进来。”
衡锦沉声吩咐着,口气不容置疑。
卫无殇攀着老藤靠在洞口,紧张地向里张望着,洞内一片漆黑,这时就听衡锦‘啊’地惊呼起来,卫无殇心头一震,不顾一切地冲入洞中,还没站稳眼前便闪过一道锦光,“小心——”
衡锦急叫,一掌拍向那飞窜的锦光,同时飞身上前将卫无殇撞到一边,“啊——”
衡锦闷哼一声,身体撞上洞壁,那锦光嘶嘶低啸着飞旋而起冲出洞口。
“锦蝠!
阿恒!”
卫无殇震骇地扑向衡锦,牢牢地扶住那摇摇欲坠的高大身影,“阿恒,你……你被它伤了?”
卫无殇嘶哑的声音像从地狱中发出,含混得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
衡锦贴着洞壁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他说不出话,只觉身体强直,连舌头也似变成了铁块,右前臂被碧火星炸伤之处又多了两个乌紫的血洞,体内横冲直撞的冰火邪气也被瞬间凝结。
卫无殇跌坐在地上,深吸口气,拼命稳住狂跳的心脏,他双手哆嗦着一把撕开衣袖,取出那个浸透了水的袖囊,“阿恒,我带了血药,这里还有血药。”
卫无殇摸出琉璃小瓶,还没打开瓶盖就被衡锦死死地攥住手腕。
“不——”
“阿恒——”
刹那间,时光停顿,地老天荒。
洞外暴雨倾注,洞内静寂如墓,衡锦拼尽全力攥住无殇的手腕,不容他打开瓶盖,无殇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无比沉痛地望着他,手指一松,琉璃小瓶跌落在地,闪过一丝晶亮的微光。
衡锦吁出口气,脖颈以下依然僵直无力,舌头却慢慢地恢复了灵活,“我……毒上加毒……没关系……药……你留着……”
衡锦双眼紧闭,如此便可遮住他眼中最深切的眷恋,——十四岁时,他曾发誓要永生守护着无殇,他最心爱的兄长,但结果却反而使无殇深受伤害,逃逸而去远走他乡,阿恒是一个魔咒,一个压在无殇心中的梦魇。
“花兄……我是衡锦……无名小卒……死不足惜……你……不用替我费心……”
衡锦依然闭着双眼,他倏地松开手,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昏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个时辰又或是几个世纪,沧海已变为桑田,陆地沉入海洋,人心坚如磐石,依然固执地守候着无望的爱恋。
衡锦挣扎着睁开双眼,眼皮似有千斤重,“嗯……”
他低哼了一声,试着挪动身体,发现手脚已能活动,胸臆间蹦蹿的冰火邪气也似消退了一些,只是腰上有点沉重,衡锦垂眸看去,立刻就惊得呆住,只见身侧躺着无殇,他蜷曲着身子手臂紧紧地环围着自己的腰,无殇的身上衣衫半掩,自己的身上则寸缕未着,只盖着那件已经烘干了的衣袍。
——烘干?衡锦刚感到身上的温暖就听到哔哔啵啵的声音隐隐传来,他愣怔地望向洞口,洞口处燃着一簇篝火,轰轰烈烈,火舌翻卷,身下似乎也铺着干草,衡锦蓦地锁紧眉头,再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身边人的酣眠,想起昏迷前洞外的滂沱大雨,再感觉一下此时洞内干爽的环境,衡锦只觉心疼不已,也不知无殇花费了怎样的心力才使一切井然有序,衡锦恍惚地笑了,腰上横着哥哥温暖的手臂,这简直就像个遥不可及的迷梦,好像又回到幼年时,——在初雪后的晌午,无殇将他扯上暖榻拢在胸前,“阿恒,陪哥哥一起午睡,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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