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唉唉的喊,直到了西边的角亭前才停下。
她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在两人之间划了条线,“喏,楚河汉界从今天起离我三尺半,否则就别同我说话。”
她低声道,“夫子要骂的。”
载清这才明白,“那昨天罚了十遍出师表,为的也是这个”
他啧啧道,“夫子是瞧你没个女孩模样,也替你着急呢若不调理好,将来夫主是要嫌弃的。”
她白了他一眼,“我今早听见魏师兄和庞师兄说话,好像是太学要收女学生了,有没有这说法”
载清点了点头,半边屁股搭在石碑上,“朝里有人具书上表,说大邺如今和前朝不一样,天家女眷也是凤子龙孙,公主们单养在深宫里做女红,弄得和民间女子没有两样了。
应当到太学里习学,夫子身为太学祭酒,又是公主们的哥哥,专开个女学也是易如反掌。”
弥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说来,要男女混在一处夫子这样严厉,定不能答应”
“怎么能混在一处南边的半个园子不常用,另外隔开就是了。
人家拿你说事儿,既然门下有女学生,也不在乎多带些。
夫子那里不好推脱,当然要答应下来的。”
载清咧着嘴笑,“公主进学,还少得了那些到年纪待选的名门闺秀么定然是来了一拨又一拨如此甚好,往后读书有奔头了,我这枯萎的人生才有希望开出花来。”
弥生啐了口,“你才多大的年纪,就想着要娶妻人家夫子都二十五了,还孑然一身呢”
载清不理她,小眼睛里精光四射,“你不懂,夫子是什么出身莫说二十五,就是五十二也不愁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嗳,我听说你要住进乐陵王府了是夫子的意思怕你宿在太学不方便么”
弥生道是,“我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后和夫子一道上学,一道回府”
她抱住头嚎了声,“夫子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这下子算是完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见夫子对哪个弟子这样好过不瞧你是女孩儿,定不会叫你到他府里去。”
说着压下嗓门,“风闻乐陵王府里养了几个世间难得的美人,都是南苑王进京时带来赠与夫子的。
原本有十个,后来就像散财似的,东一个西一个零零碎碎都打发出去了。
如今就剩两三个了吧,所以夫子不娶亲,也不觉得寂寞。
你进了王府,头桩事情先把这个打探清楚,再回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个美法,和你相比又怎么样。”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才不愿意过问”
弥生很鄙视他,“夫子的爱妾,岂不是小师母你问长问短的,要作死么”
载清摆了下手,“混说什么师母是人人能做得的姬妾不过是玩意儿,我稀奇那些艳名,不知道同你摆在一起,可压得过次序去。”
弥生白眼乱翻,“牵搭上我干什么和我什么相干”
载清看她一眼,暗忖这没心没肺的傻大姐,自己长得标志自己不知道。
也是的,连镜子都拿去垫桌脚的人,知道什么好赖东边乐堂里有琴声传出来,他悠哉打着拍子,囫囵道,“没见过你穿窄衣的样子呢,打扮起来大约是可以看看的。”
他爱胡扯,弥生也不兜搭他。
先头课上得好好的,硬被他拖出来。
眼下也回不去了,就靠在亭柱上朝外看。
角亭正对着后门,门外是一条长而直的水榭,直通到湖上去。
那是个小码头,太学里好多儒生回乡走水路,到年关的当口这里极热闹。
昨夜又下过一阵雪,地上都是白的。
雕花门两腋挨墙脚的地方种了成排的梅树,欹枝伸展。
积雪覆盖下绽出一簇簇的蕊,远看过去树顶却是粉色的。
雪啦、梅啦、还有围墙顶上间或露出的斑斑灰瓦,衬得这琉璃世界诗画般淡雅隽永。
她呼出一口白雾,心里感到安宁自在。
她一直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因为知足,所以无所顾忌的快乐着。
喜欢下雪天,为了赏雪连冷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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