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荀生一怔,回过神后大惊:“辛哥哥你和谢美人怎会一样!”
“有何不一样?不过是谢美人更张扬,而我更怯懦罢了。”
裘荀生急得站起身,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若说谢美人嚣张、不守规矩,难道便默认了位份高的有资格教训位分低的么?可辛哥哥也位份低,他却从没想过教训他!
便是其他人训了辛哥哥,他也必定会帮着报复回来!
可若说不是,他又开不了口。
在裘荀生心中,的确“位份”
二字大过天。
位份高了,便能有最好的吃食;位份高了,便不会被随意掌掴;位份高了,便能站得离陛下近些......位份高了,便什么都有了。
见他眼底的焦急不似作伪,辛言忱叹息一声,便道:“你可想过,既然位份代表一切,为何那林侧君位份这般高,却被谢美人欺凌,乃至并不还嘴?”
“荀生,你既知道林侧君位份高,那位份更高的都在避让,你又有什么理由去冒险?”
这轻飘飘的叹息在延珍宫散开,却仿若一块巨石般砸在裘荀生面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他怔怔的看着辛言忱,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辛哥哥只是担心他。
一时心底似有暖意蔓上,铺天盖地席卷全身,却又聚在了眼眶处,争先恐后地想要挤出来。
少年眼眶通红,他忽的一把抱住辛言忱,说了真心话。
“辛哥哥,我真的好累啊。”
才初承宠,便在明桂宫内呆了十日,陛下一点都未曾想起他来,似乎那日乾清宫的温存只是幻觉。
日子久了,他便连梦都梦不见了。
旁人眼中的荣宠,并不因陛下一时的疏离而消失,下人仍旧恭敬得很,他也还是那连晋三级的臻公子。
可再好的吃食,再香甜的糕点,没她在身旁,也都如同那蜂蜡一般,嚼到最后,残存的些许甜意消失,只剩下干巴的蜡。
裘荀生不知该做什么,他只觉得心空了一块,只有每日里去恨那静公子,去斗旁的侍君时,他才像是短暂地活了片刻。
那时尚未察觉,如今辛哥哥一番话,他却觉得,过去的十日简直像是梦境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我好恨静公子,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她不来看我?是我生的丑吗?还是承宠那日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在学琴棋书画了,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她若过来,我便能陪她下棋、为她抚琴,只要她喜欢的,我都能去学,我都想要学啊。”
*
辛言忱听着耳畔那怅然的呢喃,却不期然想起了选秀结束那日,意气风发、满眼璨璨的少年,又或者是更早,在青州被众人掷果盈车,在马车上舌战群儒,在篝火旁因一枚烤薯吃得香甜。
辛言忱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入了宫,便是进了棋盘,无论是斗赢了,还是斗输了,说到底都已是输家。
身在棋局,若真的迷了心,也就只能变作棋子。
而棋子,是绝不可能长久的。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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