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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又喃喃了什么,周青脉还是听不清,只听到他高声道:“你想想看,你都干了什么!”
周青脉忽然笑了,“张叔叔,你们不至于吧,接下来的剧本是不是我跟你回去参加所谓的葬礼,然后直接在火车站遇上我妈,活蹦乱跳来接我,好,我回家了,你们这就成功一半,再接着,每天给我做做思想工作,不答应你们点什么就不让我回来上学。”
张老师脸都白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很想一巴掌抽上来,但还是没下得了手,他颤颤巍巍地从皮质挎包中掏出张纸来,周青脉接过一瞧,又笑了,“伪造死亡证明是违法的。
真生病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觉得自己很高尚很苦情吗?”
话音未落,那一巴掌还是撞到了脸上,紧接着,又是一个,周青脉一连被扇了七八下。
来来往往,同学们都看他,周青脉也没躲,殷殷的血从嘴角蜿蜒流下,好像是这晴寂冬末少见的艳色,周青脉抹了一把,抬眼看着气得发抖的张老师,一言不发。
张老师眼睛也瞪得老大,好像震惊,好像绝望,又好像因为他的血。
他把一沓纸扔到周青脉脸上,纸页有软有硬,哗啦啦掉到地上,周青脉捡起来看,病历书,各种化验单子,连火化证明都在里面,向他强调无论看起来多么荒谬,“永别”
这件事的现在完成时。
“……已经下葬了啊。”
他的血滴在纸张上,他抹了抹,结果红的面积更大了。
周青脉攥紧纸页站起来,膝盖钻心地疼,可能是不穿秋裤冻得。
他忽然明白这些都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某种程度上,因为他的冷漠,他的强硬,他的原则,他的自以为是。
他想老天你够狠的。
他接受了。
“我……我能回去看看吗?”
他问。
张老师不说话。
周青脉扬脸看天,不知怎的,连眼睛也变得模糊,看什么都有层血红的膜,他怀疑是不是眼睛也被扇出血了,可是他一抹,也没有啊,干燥燥的。
“您……”
他看向迟朗的母亲,“一起来的?”
谁知道那位穿着皮草的富太太直接给他跪了下来。
周青脉钉在地上,他现在已经不是震惊,不是疑惑了,他是感到盲目,感到虚幻。
迟朗的母亲哭哭啼啼,说了很多,和印象中强势的样子完全不同,周青脉听了半天,头脑嗡嗡直响,脊背也凉飕飕的,好像周围有很多人在议论在拍照,他得拨开这些杂声。
最终听懂了,她是要周青脉放过迟朗,她说她儿子面前原来是怎样一条阳关大道,她的意思是周青脉蒙了迟朗的眼,把他带到又穷又窄看不到前途的独木桥上,她说周青脉太任性太自私。
张老师或许受不了那些议论纷纷,把她扶了起来,看样子,他们已经建立起了不浅的革命友谊,阶级斗争的对象就是钉死在他们面前的这个没心肝的学生。
周青脉还是没什么反应,盯着他们,用一种冷到极点的、濒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时间很久,两人泪水干了,心里发毛了,拽着周青脉要走,可是周青脉根本拽不动,原地横生出一块石碑,这块碑叫做孝顺,叫做道德,叫做善良,叫做为人着想,周青脉被绑架了,绑在上面。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首先,一棒子将周青脉打碎,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他穿起名为放手的美德蓑衣。
何其卑劣,果然很会做生意,这是报复吗,一个要我痛苦,一个要我放弃,你们果然要合作。
周青脉清晰地想。
我又何尝不是执迷不悟。
可我错在哪。
我如果就这样退缩了,按你们说的,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我岂不是输了。
他又混沌地琢磨。
最终两人走了,迟朗的母亲还在回头问着他答不答应,很不舍的样子,清华园这么大,不知道走去了哪。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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