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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跟海潮打个招呼,但她提着个大大的超市袋子,目不斜视地进了方远家所在的小区。
李栋愣了一下,就没叫出声。
老式居民楼灰扑扑的,每家阳台外头都伸着长长的晾衣铁架子,万国旗般那么晒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床单,早上天气挺好的,这会儿就有点阴了,他可以看到许多家里有人走到阳台上收衣服,以防一会儿下雨。
他特意多看了一眼闻喜所住的那个楼层,那小小的阳台被房东封闭起来了,窗户紧闭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海潮是去找方远的吗?
可这个时候方远一定不在家。
或者她是去找小喜的?
李栋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两下,他觉得自己应该打一个电话给方远,至少把他看到的告诉他。
但是方远没有接电话,李栋又把电话拨到刑警队,队里说方远出任务去了,估计在蹲点,顾不上接电话。
李栋按了手机,在摩托车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对讲机突然响起。
是110台过来的信息,要他立刻到解放东路口处理交通事故,李栋赶紧应了,他开着摩托驶离居民区,开出几百米又回了次头,总觉得心里不安。
汪海潮上楼,在方远的屋子前停住,又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
这里是方远父母的老房子,多年前他们在世的时候汪家就有备份钥匙,她还记得方远小的时候忘带钥匙,总是跑到她家去拿。
那时候她家也住这个小区,就在前头一栋楼,她从小是和方远一起玩大的,后来方远爸妈因公殉职,方远就住到了她家。
她小小年纪也知道没有父母是世上最大的伤心事,只是能和方远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让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兴奋之情,她不停地跑到方远的小房间里跟他说话,从早到晚,爸妈拉都拉不走,妈妈说她不知羞,她还理直气壮,说反正我长大是要和远哥结婚的。
现在想起来,那句话仍旧像在耳朵边上。
汪海潮打开门,走进屋子,方远工作以后才住回这里,小小的两居室一共五十多平方米,一目了然。
她把那一塑料袋东西放在桌上,自己走到卧室门口,门没关,方远一个人住,没有秘密。
她对李栋说自己是来做田螺姑娘,但方远是经受过多年军队式训练的人,屋子里的一切井井有条,床上的被子叠得跟豆腐干一样,边角就像是刀裁出来的。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阳光照在蓝色的床单上,汪海潮一个人站了一会儿。
方远的父母是在跨省追查嫌犯的时候因公殉职的,他们的车子被嫌犯驾车碰撞,双双从盘山公路上摔下去,尸骨不全。
惨事发生在十三年前,那时候方远才十二岁。
她不知道是谁把消息告诉他的,她只记得那天她抓着半根油条冲上楼来找他,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这张床上,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像一具没有生气的雕像。
那一年她才八岁,连恐惧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但什么都比不上切身体会,她怕得哇一声大哭起来,一直哭到方远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为止。
谁都不知道他是我哭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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