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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水仿佛是寒凉入骨的,毫无阻挡地沁进五脏六腑,初一刹那他的身体有经受不住的颤抖。
他咬紧牙关和润涸而出的凉水搏斗,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冷静下来想到的第一个人居然还是陆茗眉,当然,他不是故意要想起她,只是担心夜里把她一人扔在自己办公室,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
理智上他否认了这个可能,保险起见他还是打电话到报社的门房,看门的大爷帮他查记录,说三点多有人离开,再查录像,果然是陆茗眉。
门房大爷去年股市回援的时候托陆茗眉买过点基金,小赚一笔,对陆茗眉印象颇好。
他看录像里陆茗眉形单影只、神情萧瑟,以为她和时经纬小两口吵架,忍不住还在口头上教育了时经纬两旬。
时经纬长舒一口气,闹成这样,陆茗眉大概再也不肯见他了。
也好,他不用时时刻刻衡量两人之间的距离,仔细斟酌是否逾界。
至于程松坡的事,凡事尽人事听天命,闹成什么样和他时经纬有什么相干?至于陆茗眉,程松坡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有理的,程松坡如今公然和缅甸政府叫板,茬陆茗眉看来,恐怕也是
一种英雄行径——那就由得她崇拜好了,干我何事?
现在顶顶难劝服的只有明爱华了。
时经纬心里对明爱华近期的举动也颇为存疑,若明爱华真如陆茗眉所言,从金三角逃脱后向缅甸政府出卖有关程松坡父亲的机密,那明爱华又何必对程松坡如此关心?若只为掩盖当年的污点,那当初又何必处心积虑地为程松坡铺路呢?
须知程松坡在去佛罗伦萨前,在上海边读书边学画时,亦受过不少名师教导——若没有明爱华的关系,普通学生哪有这样的机遇?但这些私事,终究轮不到他这个后辈来问。
清早时经纬照旧去社里上班,过目下属送来的终审稿件后便准各去医院探望明爱华。
等电梯时他仍心情掷踌,几小时前还发狠心说不理此事,现在想想又不大可能真罢手不管。
正心绪不宁时,嘀的一声电梯到了,时经纬镀步过去,一抬首,却在电梯里见到意想不到的人。
陆茗眉形容憔悴,不晓得是否休息过,时经纬一时呆住,只楞楞地望着她。
他以为经过昨夜陆茗眉定会将他彻底扔进黑名单里去,不得不满酒地安慰自己一了百了,心情却不免晦涩落拓;却不想这么快就见到她,且还是她主动过来的。
显然陆茗眉是来找他的,然而看到他,陆茗眉的模样仿佛也有些吃惊。
她垂头站在电梯口,眼圈微微泛着红,神情瑟瑟的。
他们这样沉默着对峙良久,终于还是陆茗眉先开口:"
对不起。
"
时经纬只觉悲从中来,她跟他说对不起,她又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没有,没有,昨夜,就在这栋楼里,他险些对她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然而她现在竟问他道歉!
她双手紧紧抓住单肩挎包的皮质细肩带,垂着头微有些瑟缩地问:"
你要出去吗?你…¨现在有没有空?"
原来的陆茗眉不是这样的。
原来她也常背着这款单肩挎包,昂首挺胸的,对他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盛气凌人,从来不曾问过:时经纬,你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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