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的声音是破的,拼了全力,从胸膛里发出来。
他的半条手臂摔在头顶,和身体分离,半边身体浸在一片血水之中,眼睛紧紧闭着,半边的脸高高肿起来,灰红灰红的,身子在血水里痛楚地扭着。
那嘴唇是干裂的,渗出血丝,一开一阖,还在叫:“狗日的小日本鬼子——”
归云冷静地向救护人员交代:“他叫陆明,原住闸北。”
她在忍着泪。
救护人员点头记录,着手准备救护陆明。
陆明突然有了力气睁开眼睛,无焦距、无希望、仰面望天。
“啊——他们都被——候车室塌了,他们没有逃出来——啊——”
归云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一步,卓阳扶住了她。
何老师同一名急救人员跑来,几乎是哭喊:“候车室下面埋的人,没有一个救的出来,我们没有办法搬开那些砖头!”
地狱还有几层?归云狠狠掐住手臂,用力地让自己痛,因为痛了,她就不会就此倒下。
这里有太多人倒下,她不能在这里倒下!
卓阳握紧了她的手,她转头看他。
是他呢!
竟会是他?他又看到她这样悲痛的样子了。
她无暇顾及了,脱开他的手,与周围的搜救人员一起去扒挖那片废墟。
虽然人们说着挖不出来了,但是挖掘的人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下面,是他们的亲人!
但是一再努力的结果是只能看见被砖块和钢筋压住的衣服片迹。
露出的一角衣袂,又眼熟,又陌生!
也许正是那天她为杜班主缝补的那件褂子,也许不是。
看得人恍惚了,分不清楚!
他们仍不放弃,再到生还者里面找。
一直到不得不绝望!
绝望到了深夜,夜晚又要无眠。
石库门被逃难的人们挤得丝毫没有缝隙。
厚的隔层墙板,薄的隔层木板,再薄的就只隔层帘子,人们一家紧挨着另一家。
悲伤迅速传递和蔓延。
日晖里的人们里都知道了那家唱戏的男主人死在南站,连尸首都没能找回来。
左邻右里张望着,同情着,摇头叹息,除了“节哀”
再没更多能抚慰的话。
石库门里的悲伤也在加倍。
两个新近丧夫的寡妇抱头痛哭,捶墙顿地,无所可依。
悲伤如何发泄?归云归凤带着一脸怎么都干不了的泪,连自己的悲伤都止不了,也劝不住两位已近崩溃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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