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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临去前,看了我一眼。
湖心深处,芦花漫天,春意蓬勃得很清淡。
我和我的小舟对你虚席以待,你却走了。
我跌坐在草丛里,卒在拾掇着木板,我跟他说:“你的主子走了,你不跟了去?”
他又不吭声,只慢条斯理地伸了伸长腿,继续干活。
我讨了个没趣,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在说,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去哪,他走他的,难不成我还能困死绿湖?
他是狠角色,我灭不动他,不和他斗,自讨苦吃。
我爬起来,拍拍衣裳,一溜烟跑回家拿斧头和锤子。
小明号是谋生工具,早点重见天日,我早点赚钱。
有了钱才好上路,也能高傲如卒,想去哪去哪,也造条气派大船,呼三喝四,鱼肉乡邻。
青姑照例不在家,我在抽屉里找了半天,扛着锤子和斧头就出了家门。
我想清楚了,恃才才可放旷,设若我有卒的武功,我也胆敢眼高于顶,但这太难了,非我力所能及。
那就效仿欧阳公子吧,仗着臭钱抖威风,不可一世。
比起身怀绝技,我更信赖腰缠万贯。
钱是个好东西,我一定好好爱它,深深爱,不顾一切地爱。
它比起爱,更能带给我好处,我是穷人,我很势利。
刚走到村东头,我就望见我娘了。
穿黄衫,趿绿鞋,瘦骨伶仃地挂在桂花树上,像一条嫁接的黄瓜。
我很心酸,村人常骂脑子不开窍的人说:“你是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吗?”
我娘就是如此,一个人,一段情,一辈子。
她从一而终,倒是尽兴,不晓得那位负心汉是否有妻如玉,有女如花,她们是否锦衣玉食,无需养家?
我翻过手背,慢慢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这双手虽然小,以后吃粥吃饭,可就靠它了。
我没打扰我娘,绕了路,跑去绿湖边找卒。
他还在忙着,我把工具一递,走到一边去捕鱼。
网一撒,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晃,清亮的水下,鱼儿仓皇逃窜。
我坐在岸边,回头望着卒,他是他的卒,他留下来陪我。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本是萍水相逢,我的容貌平淡无奇,他大可不必。
蜜汁火方、奶白鲫鱼汤、雪花斗蟹,外加银鱼馄饨,因陋就简,却也整出了几样菜式。
小明号已初具雏形,我招呼卒过来吃饭,他着意瞧了瞧我,闷声不响地盘腿而坐,略略一看,皱着眉,开了尊口:“米饭。”
我翻了翻眼睛,想敲他的脑袋,米饭哪儿吃不着,船菜的精髓就在于湖鲜,他有没有常识啊。
然而他大概真的没什么常识,敲着筷子晃了一圈,对小明的手艺爱理不理,末了竟一甩手,又去造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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