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
她轻轻地、低低地唤,“你这样做,你自己很快活吗?”
薄昳全身都在颤抖。
高处夹冰带雪的寒风将他的衣袍吹拂得猎猎飘举,不过是数月而已,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彻骨的寒冷,寒冷是因为孤独,孤独是至上权力的永恒诅咒。
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
走到了如今这地步,他之快活与否,难道还重要么?
薄暖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悲哀,像是天神俯瞰下界,洞察了一切过后,那种静默以待的悲悯。
“阿兄,”
她便以这样的眼神凝注着他,悲哀地说,“你有满腹的才华,有一腔的抱负,你原可以做大靖中兴的功臣,娶最好的女子,乘白马,衣轻裘,造一个盛世繁华——可是你,你却亲手把你自己给毁了。”
他的手终于脱力,再也抓不牢她。
他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刹那便隔了千万重风雪,她想向他伸出手去,可是他的眉目却已经遥远莫及……
他突然转身,飞快地离去了。
她的手渐渐垂落,渐渐放在了自己的腹部,目光黯淡。
这,将是她最后一次求他收手了。
他既执迷不悟,她……也就不会再手软。
第一一七章不节之嗟
薄昳自温室殿飞奔出来,一路跌跌撞撞,不辨方向。
他原以为自己有黄袍加身便不会再害怕一切欺凌,谁知上天风雪还是如利刃、如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得他遍体鳞伤。
阿兄……你亲手把你自己给毁了。
圣贤书上的荣耀与梦想,最终全被他自己变作了赤裸裸的权力追逐。
一次又一次的暗杀与争夺之中,他渐渐地知道,自己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他不辨方向地奔跑,仿佛一场逃亡。
大雪披沥而落,路上偶尔有宫婢经过,见到他错愕慌乱地行礼。
他感到滑稽,感到荒谬,深深宫闱之中,这一切都似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就这样被一个笑话给关进了天底下最大的笼子里了。
“夫子?”
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他怔忡地停住脚步,抬起了头。
竟然已到了清合殿了。
大雪将广厦飞檐都镀作一片素洁颜色,白玉阶上白玉雪,雪中立着一个团团童子,看着他,笑逐颜开:“夫子是来看阿泽的吗?”
薄昳抬起头,清朗的面容上神色莫辨。
似乎被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所骇住,顾泽呆了一下,立即改了口:“——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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