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话已出口,也收不回来。
顾清稚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时珍的脸色由黄至黑,在主人将要下逐客令之前恨不能滑跪,腰一弯慌忙行了个大礼:“李先生!
容小女有话要说。”
“李某一介小民,当不起贵客的礼。”
他冷哼。
清稚赔笑,上前几步:“小女就说两句,您大人有大量,听了再赶人也不迟,莫非您连小姑娘的面子也要驳么?”
明知这丫头是故意在激他,李时珍也不好多言,面上神色紧绷,喉咙里发出闷声:“李某倒要瞧瞧你有多大面子。”
顾清稚笑吟吟道:“您李大夫的名号全京城皆知,找上门来并不稀奇。
只是我还知道您有一个别人所不知的脾性。”
“你这丫头有话便说罢了。”
“小女晓得,您从来不畏权贵威势,心里头是瞧不起贵人们的,却素来对平民百姓慷慨大方,凡是他们来请您,您向来不推辞。”
“你既然知道李某的毛病,还来求上门做甚?岂非明知故犯?”
“小女有两句谏言,您愿不愿意听?”
这丫头,还卖起关子来了。
李时珍倒也不怕耗时间,反而和一个小娘子杠上了,扬眉看她:“姑娘有何高见?李某洗耳恭听。”
“李先生所为这一切不过是‘爱人’两个字,您心系百姓,故此愿意不计所得帮助他们,这也是小女所敬佩之处。
只是既然爱人,便当将黎庶一视同仁,何必区分个三六九等,无论王爷还是升斗小民皆是常人,有个头痛脑热不皆是需要大夫诊治?他们身份地位再如何有差别,在您眼里又能有何不同呢?”
顾清稚言毕,不等他回言,便屈身行礼告辞,“小女之语怕是已经过了两句之数,恕小女冒昧,若是先生不认同,那便罢了。”
眼见着她一只脚真要离了府,陈氏大惊,刹那间愕然无措待在原地,方欲迈步追上之时,却听得身后一声:“姑娘且慢!”
他话音才落,清稚踩着最后一字顿而回首,立时向他躬身行大礼,换了一副谦卑语调:“方才若有冒犯之处,望李先生海涵,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不会和小女计较的,对吗?”
杏仁眼眸圆如满月,笑意自那晶晶亮亮的瞳孔里透出来,李时珍暗想这哪是道歉,分明是以脸压人。
“要不是瞧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我才不愿意就此跑一趟。”
他回屋提了药箱,示意两位先行,“也罢,这是李某在京城的最后一回出诊,日后再想见我可是不能了。”
.
“脉细如丝,血虚脉缓。”
李时珍观其脸孔舌苔眼底,又为裕王诊完脉,细思一阵,方道,“结合王爷适才症状描述,应是心脾两虚无疑了。”
“和这姑娘说得分毫不差。”
陈氏顿觉丈夫有救,心中大石落下,呼出嗓中惴惴不安的浊气,拿了帕子拭去额间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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