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吉司丞已经下了排胡令,他怎么还能在这里?
“难道……他是混进京兆府的袭击者?”
元载想到这里,陡然生警,继续朝他看去。
越看下来,疑虑越多。
腰间怎么没有挂着诊袋?为何穿的是一双蒲靴而不是医师惯用的皮履?最可疑的,是那青衫污渍的位置。
要知道,医师做这类外伤救治,往往要弯腰施救,前襟最易沾满秽物,而这人前襟干净,污渍位置却在偏靠胸下,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这袍衫本就不是他的,而是属于一个身高更矮的人。
元载再看向那个同行者,似是病人模样,衣着并没什么怪异之处,只是脸上沾满了烟灰,脏兮兮的看不清面孔。
可他的步伐,却让元载很惊骇,几乎每一步,距离都是一样的,整个人很稳。
只有一种人会这么走路,军人。
元载联想起来,不止一个人说过,袭击靖安司大殿的匪徒,似乎是军旅出身——难道就是他们?
他没有声张,这里只有区区两个人,抓住也没意义,不如放长线,看能不能钓到大鱼。
元载心里一喜,今晚的运气实在是好得过分,难不成连蚍蜉的老巢也能顺便端了?
元载悄悄叫来一个不良人,耳语几句,秘授机宜。
张小敬和伊斯一路走出京兆府,无人拦阻,心中颇为庆幸。
走到外面,伊斯问接下来如何。
张小敬晃了晃那个装满碎竹片的口袋,说去找高手鉴看。
听到张小敬这么一说,伊斯不服气地一抬下巴:“谁还能比我眼力高明?”
张小敬仰起头,看着大殿上升起的黑烟,感慨道:“靖安司大殿里,曾有一座长安的缩微沙盘,那可真是精致入微,鬼斧神工。
我要找的,就是制作这座沙盘的工匠。”
张小敬曾听檀棋约略讲过。
李泌在组建靖安司时,要求建起一个符合长安风貌的殿中大沙盘。
这是个难度极高的任务,不少名匠都为之却步,最后一个叫晁分的匠人完成了这件杰作。
有意思的是,晁分并非中原人士,他本是日本出云人,跟随遣唐使来长安学习大唐技艺。
这人极有天分,在长安待了十几年,技艺已磨炼得炉火纯青。
他的主人,即是大名鼎鼎的卫尉少卿晁衡——也是一位日本人。
晁分住在殖业坊内,距离这里并不算远。
这长安城里若有人能看出这竹器的端倪,只能是晁分了。
两人离开光德坊,重新投入波涛汹涌的人海之中,不一会儿便赶到殖业坊中。
这里紧靠朱雀大道西侧,也是甲第并列的上等地段,门口灯架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不知为何,这里的花灯造型,比别处要多出一番灵动。
比如金龙灯的片片鳞甲,风吹过来时,会微微掀开,看上去那龙如同活了一般;寿星手托寿桃,那桃叶还会上下摆动,栩栩如生。
比起寻常花灯,这些改动其实都不大,但极见巧思,有画龙点睛之妙。
所以殖业坊附近的观灯之人,也格外地多。
伊斯忧心忡忡:“看这些花灯,想必都是出自那位巧匠之手。
他这时候怎可能安坐家中,必然是敝帚自珍,四处去欣赏了。”
张小敬已经放弃指摘他乱用成语的努力,皱着眉头道:“尽人事,听天命。”
两人分开人群,进入坊中。
坊内也摆了许多小花灯,一串串挂满街道两旁,分外可爱。
晁分在这坊里算是名人,稍微一打听,便打听出他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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