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旦出了县城,何处又是安全之地呢?往东去夏州州府?恐怕那里正是激战的战场。
往南去宁朔县?长城关隘在这种紧要关头会让没有过所的他们通过么?往西去往灵州投奔祖父祖母?四处游荡的薛延陀人、突厥降部、马贼实在太危险了。
一瞬间,李遐玉竟生出“天下之大,无处可去”
的悲凉之感。
废墟外,隐约再度传来悲泣痛哭之声,又有不知几座宅院被点燃了,冲天的火光与黑烟令侥幸躲过一劫的长泽县百姓们不禁心生绝望。
日复一日的劫掠,薛延陀人来了又走了,突厥人来了又走了,也许还会有马贼趁火打劫——饱受摧残的长泽县城迟早会沦为一座只余尸首废墟的空城。
直到天色暗了,零散的马蹄声才从长泽县城四处汇集起来,往北城门处离开。
透过藏身之处的空隙,谢琰、李遐玉、李遐龄沉默地看着这群突厥人捆着数十幼童离去。
或许是实在寻不着什么财物粮食了,他们只剩下掳人的选择。
又或许,掳人本来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昔年突厥人俘虏汉人作为奴隶鞭挞,如今他们大概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也不敢掠走可能认破他们身份的青壮男女。
不过,这些幼童的下场,恐怕也并不会太好。
无论男女,他们最有可能的便是被突厥人拿来与粟特人交换粮食,成为粟特人的货物,被带到西域或者更远之地贩卖。
“谢郎君,长泽县城被攻破,这群孩童好不容易才能活下来,却只能沦为奴隶?区别只在于,买卖他们的是同为大唐人的无赖儿,还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突厥人,或者尚未出现却仍在伺机抢夺的马贼?”
李遐玉沉声问。
物伤其类,她只要想到自己也险些沦为这群孩童中的一人,便觉得不寒而栗。
谢琰垂下双眸:“如今我们无能为力,连自保都只能勉强为之。
他日,他日……”
“他日必将报仇雪耻。”
李遐玉接过话,“谢郎君,咱们往西走,去灵州罢。
长泽县城,已经待不得了。”
与其躲在废墟里,日夜担心被人出卖,被人当作奴隶贩卖,倒不如出去搏一搏得好。
毕竟,外头天地阔达,或许同样危机重重,却总有他们能躲避之处。
“好。
我们且回去好生准备,连夜就走。”
谢琰道。
三人钻出废墟,手牵着手往李家宅院而去。
尽管他们年纪尚幼,尽管他们几日几夜间便经历了许多人从未品尝过的苦痛与悲伤,但他们仍然充满了勇气与希冀。
然而,在瞧见已被烧得精光的李家宅院之后,他们却免不了呆愣在了原地。
“阿姊……”
李遐龄眼眶红了,低声抽噎起来。
李遐玉也从未想过,自家的宅院居然会付之一炬。
即使这个满地尸首的家,早已不复昔日的温馨,但她毕竟在此处生活了两年有余,留下了许多想起来仍让她倍觉幸福的记忆。
如今,却连这座宅子都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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