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卧房在二楼尽头,正对着书生那间,我的这间房寻常不肯进人,里边置放的一些闲物,外人看了,怕是要报官的。
进了卧房,上好锁,我便开始一件件儿脱下身上的衣物发饰,先是取下头上的镂金戏鲛白玉簪,再次褪下绛红外袍,取下汗巾及里衣,最后才从天灵盖处从下至上抽出一根极细的银线,那根银线足足有七尺长,全然抽出来后我披在外边的这层皮便像失去了生气,皱皱巴巴耷拉在我身上。
我从里小心翼翼挣脱出来,将落在地上的人皮拾起,同衣物一并挂在墙上。
铜镜中映现出来的便是我真实的、无比丑陋的容颜。
再没有比这更丑陋的相貌了。
皮肉焦糊,如同被大火浇淋,四肢歪曲,好似被棍棒打断。
眉毛处光溜溜,鼻梁处空洞洞。
嘴唇外翻,黄黑的牙齿龅裂,仅有的几率发丝黑斑似的紧贴在头皮上。
唯有一双眼睛,璨如墨潭,倒映人心。
方躺到床上,外面叩门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时断时续,轻微难闻,仿佛怕把我吵醒似的。
既然怕把我吵醒,就莫要再敲,我翻了个身,将头闷在被子里。
外边又响起那书生的声音,悄悄话似的道:“掌柜的,你可歇下了?”
歇下了,快滚回去,再吵我立即揪下你的脑袋。
我在心里道。
“掌柜的......掌柜......”
我“嚯”
的一声从被褥中翻身坐起,火冒三丈,若不是走水要命的大事,看我不撵了他出去。
我强忍着怒意,没好气道:“尚醒着,何事?”
他在外边道:“可否劳烦出来看看?”
“你先说何事。”
“掌柜的,我从窗边看到你楼下外面浓烟延漫,火光照耀,怕是走水了。”
须臾工夫,我穿戴整齐,急急跨出房门:“哪呢?哪走水了?”
要知道我这客栈里件件是宝贝,样样不可毁,尤其是库房里花费了我无数心血精制的人皮。
我跟着他到了他房里窗户边,望向外面。
眯着眼探头看了半晌,我的前院一片漆黑,我的后院也好好的。
再眺目远望......
片刻寂静后,我才出声问道:“你耍我?”
我的客栈开在这荒无人烟处,做的就不是迎客住店的营生。
我专做死人买卖,游走在世间的牛鬼蛇神,不欲以自己真面目示众的,来我这儿买一张人皮,披在身上,隐匿自在。
这几十载,我的信誉极佳,生意日益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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