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之吃了一惊,抬头循声望去,却见房梁上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孟夫子又问道:“小松山近日可有横死之灵归位?”
他问了这一句,忽然将脸转向齐敬之,神情端肃、眸光如电。
少年一怔,旋即福至心灵地回答道:“是昨天上午的事,就在山前村东面山口外的矮坡。”
半空中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再次响起:“回禀司公,速报、纠察二司主事并阴阳司众吏员皆问过一遍,昨日山前村并无死灵归位。”
听到回话,孟夫子略作沉吟,又开口道:“眼下小松山并无山神,神府冥土废弃已久,只剩一只老魈看守门户,治下新死之灵皆由城隍大人收管。
你去看看,那老魈是否还在?小松山到本县阴司的黄泉有无异常?沿途可有鬼物滋生徘徊、未曾拘拿逮回?”
“司公稍待,卑职立刻去看。”
说罢,那声音再次沉寂了下去。
“这就怪了……那个陈二劣迹斑斑,连我亦有耳闻,想必身上业力不浅。
他又是横死,死灵必定入阴司待审,如今竟然不知所踪?”
说着,孟夫子再次看向齐敬之,面露疑惑之色:“你虽然身具血煞之气,却无死灵恶鬼缠身之兆,想来那陈二并不曾化为鬼物来纠缠你。”
齐敬之迎着对方的目光,只觉面对的是两盏点亮暗室的明灯,将自己里里外外都照得光明透亮,彷佛一切念头都无所遁形。
下一刻,他听到座上那位阳间夫子、阴世冥神威严深重地问道:“陈二既不曾作祟,你先前却又说鬼神当面、避无可避,可见还有鬼祟阴私之事瞒我……说!”
();() “不是学生有意欺瞒,实在是仓促间未及禀告。”
齐敬之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我杀了陈二之后,遇见一具骸骨曝尸荒野,心中不忍,顺手一并埋了。”
“不成想,当天晚上就有个自称灵魄的无面人前来,口口声声要报收殓大恩,只需我以灵性血气供养,就助我完成诸般心愿,还说已将陈二的死灵料理妥当,彻底绝了后患……”
少年没有提及青铜小镜,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真正弄清楚镜子的价值和自己当下的处境之前,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自己十分信任的老师也是一样。
闻言,孟夫子登时一滞,旋即略带几分恼怒地说道:“这么要紧的事,刚才我命日游前去探查时怎么不说?平白浪费我许多功夫!”
他虽是这样说,神色却明显轻松了许多,再不复先前的庄严端肃。
屋内原本阴森威严、如同公堂审案一般的压抑气氛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齐敬之顿觉身上一片轻松,彷佛卸下了无形的枷锁。
他陪着笑脸,讪讪地道:“夫子驱使鬼神、令行禁止,那是何等的威严,学生怎么敢胡乱插嘴……”
孟夫子瞪了少年一眼,没好气地道:“少来这套!
好歹是师徒一场,我知你素来心生傲骨、腹藏豪气,最厌恶逢迎他人,如今摆出这么个嘴脸来给谁看?”
齐敬之一怔,赶紧收起笑脸,躬身一礼道:“请夫子教训!”
“倒也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孟夫子从座上站起,在屋里踱了两步,侧头看着少年道:“你也瞧见了,我虽是阳身,却做了阴官,乃是本县城隍座下、阴阳司的主事之神。
人间律法和阴司法度看似相通,其实泾渭分明,所以你杀人的事儿……不归我管!”
齐敬之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仍是一片肃容,没显出丝毫异样来。
见状,孟夫子哼了一声,似欣赏又似讽刺地说道:“伱这心性倒是个能成事的,只不过是忠是奸可就不好说了。”
他不等少年回应,话锋一转道:“今日你先问卢敖后问鬼神,想来根子便是这个灵魄了。
说说看,它向你许诺下诸般好处,你可动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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