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黄烟已起,那些突厥人恐怕已经开始准备跑了,而靖安司的部队,还迟迟收拢不起来。
张小敬狠狠抓住贾十七双肩,急声道:“这坊里哪里还有大园子或者大宅?要离日南王废园最远的。”
贾十七略作思忖:“这里是东南角,距离最远的,是西北角一处砖瓦窑,不过停工已久。”
张小敬独眼厉芒一闪,让他大略勾画了一下路线,走出去两步,忽然回过头来:“你现在马上回到坊门口,见到有公差或旅贲军过来,把他们截住,指去砖瓦窑!”
贾十七抄手笑道:“张帅,皇上不差饿……”
话未说完,张小敬冷笑道:“让你们放风的是突厥人,他们要在长安作乱。”
一听见这句话,贾十七脸色“唰”
地白了,这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祸事。
一个“里通外贼”
的罪名砸下来,昌明坊的乞儿一个也别想活。
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不会认真调查是不是冤枉,他们需要的是抓一批犯人好“有个交代”
。
他抓着张小敬的胳膊哀声道:“我一人死不足惜,可那班兄弟却是无辜的,恩公请救命!”
张小敬看了他一眼,叹道:“你等下就说是见贼心疑,向我出首,也许能救你一命。”
然后又低声交代了一句,猛然把他推开,牵着狗大步疾奔而去。
贾十七把花罗夹幞头摘下来,头上已浸满汗水。
张小敬这么说,是愿意替他圆这个谎,至于成不成,就全看造化了。
他怔怔望着远方的背影,忽然如梦初醒,把花罗夹幞头随意扣在头上,撒腿往坊门狂跑。
张小敬跑了十几步,把牵狗的绳索松开了。
现在已不必顾虑打草惊蛇,得靠猎犬嗅觉指引。
那猎犬早已焦躁不安,一解开绳子,脱缰一般冲了出去,直直冲西北而去。
人或许还闻不出,可对狗鼻子来说,此间石脂的气味已十分强烈,尤以西北为甚,不啻暗夜明灯。
他们一路斜跑,穿过大半个内坊,遥遥可看到远处竖着一根砖制烟囱,这是窑炉的典型标志。
再凑近点,看到一条高大的曲墙挡住了去路,墙砖隐隐发黑,这是常年靠近高温炉子的特征。
这里应该就是贾十七说的砖瓦窑了。
一条平整的黄土小路蜿蜒伸向一座木门,两侧树木疯长,不成格局。
张小敬放缓脚步,把猎犬也唤回来,稍作喘息。
眼下等靖安司的人聚拢过来,恐怕还得一段时间。
这里如果囤积石脂的话,守卫一定不少,他必须得谨慎。
他试探着朝前又移动了几步,大半个身子已经站在黄土路上。
按道理,这里当有一个外围观察哨,早该发现他的动作了。
可围墙那边毫无动静,仍是一片静悄悄。
不对,守卫人数应该不多,张小敬改变了想法。
如果人手充裕,狼卫根本不会雇用乞儿放风,更不会在日南王废园搞什么机关。
他们如此处心积虑,恰好暴露出狼卫捉襟见肘的窘境。
张小敬心算了一下。
今天上午旅贲军在西市的突袭,干掉了十五个人,他在祆教祠前杀死一人,修政坊一共干掉了五个,加在一起,是二十一名。
这个数字,至少是混入长安城的突厥狼卫的半数。
突厥人太穷了,没能力再投放更多资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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