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筷子刚插进盆里,李春堂突然造访,别人都站起来叫“他二爷”
或“二爷”
,我却纹丝不动,大有箭在弦上不得不的尴尬。
“你们坐下来吃饭,我吃过了,松头,我找你说点儿事!”
李春堂在家族子孙的延续香火的事上,居功至伟,所以一般人口头上不说,心中却藏着垢病,这是疮疤嘞,你不揭它也在那儿。
“他二爷,来喝点!”
朱九红热情。
李春堂看见我,竟然伸出手来摸我头,“这不是小黑子吗?他怎么也在?鱼不大,泡放不小,这小子说不定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我不当曹操,我要当刘备!”
“呵呵!
口气不小,你知道曹操才是真正三国里的英雄,他能文能武!
你作文写得好,还能把你三爷胳膊上肉咬下来,这牙不跟刀似的!
我二哥如果不是陆宏昭,没准这小子是!”
“狗屁!”
我那时脾气暴戾。
“春堂,你要把他惹毛了,可没你好果吃!
我不吃了,我们上一边坐去!”
李建松搓着手。
“给你盛一碗噢?”
朱九红把厚稀饭吸得吐吐响。
“不啦,酒喝好就行!”
两个代表着家庭和权威的男人,在里屋说了一会儿话,就没事人一样走出来,送李春堂到芍药地那儿,李建松站定,李春堂兀自走了,他一回到正门里,朱九红就忍不住了,“他来干什么?这种人你少和他接触,尽干伤天害理之事,那李建洲儿子残疾成那样,他还坚持不扔,留着干甚?等那孩子自己死?之所以成这样,上辈子或上上辈子好事做多了!”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别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他扔与不扔又不吃你家饭?他来找我拉票,听说他要参加选副队长,没别的事。”
“我投反对票!”
朱九红扬扬手,“他要能干副队长,我就能当大队书记!”
“你叽叽喳喳个啥,你反对不着,你是党员还是群众代表?还大队书记呢,贾云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屁股还没坐热,让你一个老娘们干?你妈是做梦想屁干吃。”
“大松,我日你孽,不是我跟你吹,我要就不干,要干就比贾云龙强,你还别不信。”
“行啦,行啦,贾家沟就数你能,能出个尖来,麻袋装枣核钉!”
李建松从门后的大扫帚折一根软枝,剥剥折折,用来剔牙。
李子道那时至少二十岁里外转,李子轩也有十八九,兄弟俩既相同:爱好喝酒吹牛皮,又有不同:李子道腼腆,厚道,口下肯积德,不说噻话,在女孩子面前露怯,李子轩脸皮很厚,很诡,打一打上一上,像只爱斗的公鸡,爱说脏话骚话,对付女人或女孩子有手段,唯一缺点是腰佝偻着,人多时,爱放屁,不知羞,他死的那一年,就是我到中心校第五个年头,祁秀玉的手被他抓过,肩膀被他拍过,他的死毫无价值,他为了护贾家沟一名李姓妇女,和痞子杨安山有过拳脚较量,胃被打出血,朱九红那时像疯了一样骂他,并且叫他乳名,一口一个二老和尚,死朱鹮,朱鹮是一种动作迟缓的鸟,非常稀有珍贵,作为李子轩乳名,许多人因文化不够厚重,认为是“朱环”
,因为母亲姓朱,才有的名字,其实这反应了李建松的博学与多识,这与朱九红没有任何关系,李建松最小的女儿叫素鹃,也从鸟,据说李建松曾经有过很浓的飞翔情结,多次去验兵,都因为个子矮小,被刷了下来,所以,他把这种梦寄托在孩子身上,因为当时疼得翻滚,朱九红反复说死不了,最终一瓶“敌敌畏”
喝了下去,无药可救,就死翘翘了,那是一年最繁忙的麦收季节之前,青匝匝的油菜刚刚收割上场,堆在场的一角捂着,新翻的场还没有来得及整平压平。
李子轩之死,吓坏了许多人,这许多人里也包括我,我没有怕过别人,只有他了,因为他平时在夜晚就喜欢蹑手蹑脚到人身后,就猛地“嘿”
一下,李子轩之死,很长时间,我都是惊悚的,祁秀玉更是害怕,李子轩死的头一个晚上,就抹过我家前面汪嘴,我们正在那里谈情说爱,他抓了祁秀玉一把,“嘿”
了我一下,我们都惊呼过,他如游魂鬼,居然又去了大队,大队小楼上,有个缝纫组,那里女的多,我们李家一位能干的二嫂,手艺了得,就在那里带徒弟,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所以杨安山和李子轩经常去那里“摘石榴”
,那时,这哥正风靡大江南北,很多人的婚姻就是这时候一线情牵,所以作为穷人家的孩子,必须捷足先登,人多的地方,机会才多,男的女的,听着露骨的歌词,趁着血色像苍蝇去踪,杨安山在众多人中,就盯上了李家那位二嫂,模样俊,手艺好,有文化,正而八经的高中毕业,肤白貌美,李子轩既吃干醋又上火,双方一言不和即开战,对方人多,李子轩吃了亏,回家又恰逢朱九红碎碎念,这就走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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