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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着脸,在漆黑中构筑出一幅幅画面,随着迟潮的描述不断变换。
“陶瓷的菩萨摔在地上,我爸手里还举着另一个佛爷。
我走过去,站在他们中间,我大概是说了什么,忘记了,总之他们都很生气,那个佛爷砸在我头上。”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在我妈的车上。
她开车载着我去港口,让我跟着船长好好生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上还缠着纱布,身上也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我从车窗望出去,繁忙的港口里停泊着一辆辆货轮,和它们相比,我真的渺小得不值一提,那种反差让我觉得一切都好像全都无所谓了。”
电饭煲“叮——”
一声结束倒计时,进入保温模式。
窗外风雪未停,而我正在倾听的故事发生在好多年前的夏天。
“李崇来是我妈的前夫。”
迟潮突然笑道,“我妈以为我不知道,但我早就翻到过她的离婚证,在我出生的前一年,她和李崇来离婚。
李崇来也以为我不知道,于是我就一直都装作我不知道。”
我一时语塞,脑海里浮出李崇来的模样,甚至冒出一个十分狗血的猜想。
我舔舔唇,想问,但我明白我最好不要问。
况且迟潮他也不一定知道答案。
“出海期间时不时和我妈有联系,她说过为什么要送我上船——她觉得对不起我,她其实一早就联系好了李崇来,如果我高考成绩不错,能上很好的大学,那就当她白忙活,如果我考得一般,将来出社会了就是个打工仔,那不如去跟船。”
我低下头,我竟然很理解迟潮妈妈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我也是这样规划自己的生活的吧:我这破料子,读书是浪费钱和时间,不如专攻那种可以直接学以致用的手艺,还能无缝衔接地养活自己。
迟潮好像暂时都忙完了,他挨到我旁边来,接手了剥蒜的活儿。
“那晚我爸对我动手,让她彻底失望,也认为我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是不太可能考出理想的成绩的,索性直接上船吧。
船出海,不等人,所以我妈把我从医院里‘偷渡’出来。
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跟你打招呼的原因。”
我沉默了片刻,又摸到迟潮的胳膊,慢慢把脸埋到他肩膀上。
怪心疼的。
我喃喃地抱怨,但我并没有真的抱怨:“让阿姨来学校跟我说一声啊......我茶不思饭不想,哭了好几天呢......”
迟潮摸摸我的脸颊:“我当时以为我妈要把我卖了,已经四大皆空了。”
说完,他又小声地,声音埋在我的头发里,边亲边道歉:“对不起。”
我眼眶潮热,忍着了,不想流泪。
第一天静养,已经无法无天地破戒了,不能再情绪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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