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随手槌了一下案几上摆着的磬,一名面白无须的侍者立刻轻手轻脚入内,恭敬等候吩咐。
他稍见年长,瞥见殿中道士身侧有女子相伴,也是目不斜视,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万忠,叫厨房送壶荔枝膏水和茶点心来,”
萧昀见郑观音打算将杯盏收走,示意不必,随口道:“会研墨么?”
郑观音本来心中有了念头,想着接近这位观主多些才好,道了一声会,抚过案上墨条,轻声“呀”
了一下,望向他道:“知观用奚廷圭的墨吗?”
萧昀不意她识得这个,放在书本上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却并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上贡到宫中的墨当然都是最好的,皇帝赏赐一部分,自留的自然是最好的上品醇烟。
这么好的东西一般百姓是见不到的,观中也没人用得上,确实没想到会教她认出来,目中还透露着淡淡的欢喜,对上他的目光,才莞尔掩过。
“你喜好书墨?”
郑观音认识纯粹出于偶然,对她而言实则算是一段不大好的回忆,只是这位道长所用物品既然不凡,这便不是家中殷实能有的了。
她回望了萧昀一眼,她哪怕不算太懂,都能瞧得出比从前见过的好,可见圣上并非是忌惮这位宗室出身的道长,反而十分信重。
“这样好的东西谁不喜欢,也只有像是道长这样的人才配得上,”
她似乎察觉出自己的欢喜有些过了头,告罪低头去研磨,“奴婢失态了。”
今日穿的是宫女上值时的衣裙,袖口紧窄,便于做活,然而她可替换的衣物并不多,恐墨渍污染,还是半挽了袖,缓缓注水研磨。
她肌肤丰盈,日影半照更显柔腻如玉,但腕甚纤纤,持了墨条专心致志地匀磨,手腕柔折适度,倒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
但如仕女图中一般的美人自己却不觉得好,身侧的道士只看了片刻便重新去看书,她这样端着仪态研墨,注定是无法多说两句话了。
她悻悻想着,总疑心是他挑嘴,恼自己往茶汤中多放盐的原因,要多磋磨磋磨。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再多放一点胡椒粉。
万忠亲自端了食盘过来,见红袖添香的情景,心知自己不算白白做人情与这位郑娘子。
张真人一向兼任知观,然而圣上为天下主,要这样自称也没什么不妥。
圣上长久留宿西苑的日子并不算太多,昨日车驾遥遥相望,惊鸿一瞥,不顾昼夜,差点宵禁才入宫门,他以为是什么惊天大事,可入了朝天殿与这宫人说几句话,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瞧得出今晨道士们早课都是一头雾水,只是不敢问御前的人怎么回事,圣上停留于西苑却始终不曾主动开口召见,少不得他费些心思,揣摩上意,全了圣人游龙戏凤的雅兴。
果不其然,他去一趟膳房这样久,郑娘子现在还留在殿内,圣上也没叫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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