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韩氏部落的酋长,俨然不将大单于放在眼里,仿佛他才是单于庭的主人与统帅者。
同往年一样,各项比赛热烈进行,歌舞酒宴在穹庐大帐前方的广场上摆开。
火把烨烨燃烧,将整个酒宴照耀得明如白昼。
席间胡乐悠扬,缭绕于场中舞人散开的如云黑发之中、扬起的裙裾之间,与美酒一样醉人心脾。
觥筹交错,美酒摇漾,各色烤肉吱吱飘香,座上众人言笑晏晏,恍若各部首领仍是听命于单于庭,恍若单于庭仍是昔日统摄漠南的展翅雄鹰、深夜苍狼,令人闻风丧胆。
禺疆大单于捏着酒杯,稍稍仰首饮酒,目光却是微垂,低低地扫向台阶下延展而去的酒桌:各部首领、随行人员依次排座,欢声笑语,神色如常……他心里清楚,席间暗潮涌动,某些人已然蠢蠢欲动,势必于今晚作殊死一搏。
想到此,鹰眸冷冷紧眯,眸底掠起一束冷酷的光环。
洛桑缓步走来,步履似乎有些凝重,俯身在大单于耳边,极力压低声音:“大单于,一切准备就绪。”
大单于颔首,斜勾唇角:“韩氏有何动静?”
“不出大单于所料,韩氏两千骑兵列队在穹庐大帐以外五里处,弓箭待发,除此之外,还有……”
大单于阴鹜的目光流射于各部首领竭力面不改色的言笑表情,轻蔑一笑:“还有哪个部落?说!”
洛桑手心渗汗,深知大单于已将一切了然于胸,遂而平稳道:“还有沮渠氏和须卜氏,两个部落骑兵暂时没有动静,待韩氏有所动作,必将起兵拥护!”
大单于不为所动,一杯烈酒入喉,灼热了心房,冷却了嗓音:“嗯,知道了。
立即派人前往单于庭东北、北向、西北三个方向侦察,切记,一只野狼也不许放过,一有动静,立即禀报!”
洛桑一惊,眼中浮起不安的沉重之色:“大单于,难道……”
大单于轻松一笑,轻松的底下却是激流奔涌:“韩氏起兵谋逆,还没那个本事!
去吧!
万事谨慎!”
洛桑颔首,躬身退下,悄悄地隐于人群之中,随后悄无声息地没入草原茫茫的夜色……夜色浓重,天穹黑暗如墨,一勾弦月孤零零地悬浮,清冷的淡辉飘洒于一望无际的草原,愈加深沉。
穹庐大帐前的酒宴已至酣热,韩氏、沮渠氏、须卜氏首领三人的目光汇于一处,阴沉的光色笼罩在晕红的火光之下,弥散出血腥的气息。
韩氏酋长低低点头,旁边站立的部下吹响一声响亮而尖锐的口哨,立时,席间各部落人员错愕地愣住,或面面相觑,或惊慌张望,或窃窃私语,酒酣耳热遭遇冰雨似的立即冷凝,化作青烟袅袅升腾。
一片惊讶之中,唯有韩氏酋长低首啃着一大块熟肉,唯有禺疆大单于与呼衍揭儿遥相碰杯、举杯而尽,姿势悠闲、缓慢,眼前的惊乱似乎与己无关,仍自稳坐青山、镇定自若。
韩氏骑兵持弓背箭地蜂拥而出,团团围拢在广场四周,搭弓举箭,嗜血的箭镞瞄准穹庐大帐前方的单于庭统帅。
骑兵涌现神速之快,惊慑了在场所有人等,可见早已埋伏在穹庐大帐附近。
火把依旧烈烈燃烧,胡乐戛然而止,舞人惊叫着仓惶逃散,一瞬间,广场中央空荡荡的,只余轻风拂摆。
各部首领冷眼看着单于庭惊变,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惊得不知所措,或是坐收渔人之利。
韩氏酋长阴沉一笑,缓缓起身,面朝穹庐大帐的方向,扬声高喊:“各位兄弟,不要惊慌,兄弟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隐在火光中的脸孔逐渐升起慷慨激昂的神色,“兄弟们都知道,我们尊贵的大单于神勇过人,是我们大漠多年难得一见的雄鹰。
今岁三月,大单于统帅我们匈奴铁骑,南征赵国,那个痛快啊!
可惜啊,没能把赵国李牧老儿打回老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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